统治者说,尔等必须服王化。
草民说,苍天已死,你,下来!
许久之后,寒风已过,纱帘敛姿。
李隆基主动端起酒盏,朝顾青一敬。
“这杯酒,敬朕的敌人。饮胜!”李隆基说完一饮而尽。
顾青也端杯:“这杯酒,当倾江海,敬赠天下人。”
说完顾青将酒泼洒在地上。
李隆基眼中闪过惊愕,良久,仰天放声大笑:“哈哈,好!一言便知英雄本色,顾青,你不愧是朕的敌人,朕纵败于你之手亦荣焉!”
说完李隆基起身便走,边走边大笑不已。
顾青站在殿外廊下,目光平静地看着李隆基走到府门照壁前。
李隆基忽然停下了脚步,头也不回地道:“顾青,胜负尚未可知,若朕胜了,你的头颅朕亲自砍下来,也不枉你我仇敌一场。”
顾青突然笑了,不但没生气,反而躬身行礼:“多谢陛下赏识,与陛下为敌,臣一生之幸也。”
“不必谢,朕若败了,也希望你给朕一个痛快,勿使折辱凌虐。”
李隆基说完转过照壁,出了府门。
顾青静静地站在殿外,久久不动,神情复杂不知在想着什么。
良久,顾青忽然露出杀气,大喝道:“韩介何在?”
殿外廊柱下,披甲执剑的韩介闪身而出,抱拳道:“末将在。”
顾青冷冷道:“传令李嗣业,陌刀营今夜子时列阵承天门外,太极宫今夜不准一兵一卒进出,违者斩!”
王府外,登上御辇的李隆基独自坐在御辇里,神情已不似刚才那般豪迈,他目光痴呆地盯着车辇内的珠帘,待到车辇启行,他终于从失神中恢复过来。
然后,李隆基忽然抱臂大哭起来,哭声渐大,最后变成了嚎啕痛哭。
车辇外骑马侍行的高力士吓坏了,急忙道:“陛下,您怎么了?”
车内的李隆基没回答,仍然嚎啕不已。
高力士着急地又问了几次,李隆基这才哽咽道:“朕无事,朕……只是对不起列祖列宗,朕……实在是害怕。”
高力士依稀明白了什么,叹了口气道:“陛下刚才说过,胜负尚未可知……”
李隆基泣道:“高将军,你年事已高,朕赏赐你丰厚的银钱,明日你便启程归乡,颐养天年吧,朕……不需要你侍候了。”
高力士大惊,随即哭道:“陛下!老奴怎能离你而去,老奴死也不走!陛下,无论生死祸福,老奴愿与陛下一同担待,求陛下莫赶老奴走……”
车辇回到兴庆宫前,李隆基哭得没力气,刚被高力士搀扶下车,便见一名禁军将领脸色苍白匆匆赶来,走到李隆基面前连行礼都顾不得了,颤声道:“陛下,不好了,一炷香时辰前,太极宫外有兵马调动,安西军包围了太极宫,陌刀营已在太极宫承天门前列阵。”
李隆基闻言两腿情不自禁地一软,高力士下意识搀扶,无奈年迈体弱没扶住,两位古稀老人一同栽倒在地。,!
陛下以为,我这些年做了这么多,走到如今这一步,真的只是想当皇帝?”
“哈哈,我若想当皇帝,早在收复长安之时,就能顺便领军将灵州的天子剿灭了,何须等到今日?我想要的,不过是一个没有阻碍束缚的朝堂,让我施展所能,变法图新,推行新政,为天下子民谋福,如此而已。”
李隆基却根本不信,只是冷笑道:“这番鬼话说起来头头是道,但骗不了朕。不论你是否想当皇帝,只要你手握重兵,对朝廷对天子就是极大的威胁,哪怕你毫无错处,仅仅手握兵权这一条,便是天子不共戴天之敌,再说,你欲变法图新,你欲行新政,若不当天子,新政怎么可能推行下去?如此说法岂不是自相矛盾?”
顾青点头,坦然道:“是的,本来我只想当个有权力的臣子,安安分分推行新政,待天下再次国富民强之时我便退隐山林,后来我想通了,你们太碍事,太聒噪,要顺利推行新政,首先要把你们对付下去,否则新政难成,说句不好听的大实话,你与天子二位成事不足,但败事却绰绰有余,你们闭嘴了,我才能得个清静。”
李隆基大怒:“顾青,你太狂妄了!朕岂能容你!”
顾青淡淡地笑道:“不容便不容吧,本来马上就要刀兵相向了,陛下,今日便算是臣与陛下最后一次君臣奏对,好话坏话,忠言与大逆不道的话我都说了,陛下听不下去,我便是对牛弹琴,殊为无益……”
忽然站起身,顾青冷下脸,道:“既如此,我们战场上见,生死胜负,各安天命,我若胜了,太上皇仍是太上皇,天子仍是天子,但从此以后,你们必须闭嘴,你们治不好天下,那就让我来。”
李隆基气极,脸色铁青咬着牙道:“当年初见你时,悔不该没有下旨当场斩杀了你!留此祸患,篡我江山!”
“百姓若知陛下当年没斩了我,十年二十年后,会对陛下顶礼膜拜,感谢陛下不杀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