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哥又要与人动手了吗?”
“不是动手,而是杀人。”
“大哥哥要杀谁?”
“可能是青云的人,也可能不是青云的人,但应该是让我初步解开谜团的人。往后便不要叫我大哥哥了,待会儿我会出一剑,也只出一剑,你若能够从中领悟丝毫,我就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要么归我门下,要么待此间事了,我再送你入灵剑峰修行。若是不能的话,就不用选择了,我即刻带你下山,做个衣食无忧的凡人。”
秦无忆的脸色变了,她无法想象秦苍为何会在一瞬之间改变这么多,仿佛他曾说过的短时间内不会离开她只是一纸笑谈。
可她毕竟是聪明的。
她知道一味追问乃至质问都无用。
既然他存心要给她一个选择的机会,那她探出手掌,紧紧抓住便是。
天崩,地裂,海枯,石烂,都不松手!
秦苍长眉挑动,剑气剑意尽皆开始释放之时,她拉着他的手,低语道:“我一定会领悟到的。”
,!
。
榕树果真是一种奇特的树木,无论是春夏秋冬,它的叶子始终都显得苍翠欲滴,仿佛涂上了腻脂的锦衣绸缎,时刻闪烁着美不胜收的柔润光泽。
可约莫也正是因为它的叶子占据了太多的光鲜亮丽,导致了此盈彼亏。
它的树干看上去是那么的苍老,苍老得宛若从远古时代走来的暮年行者,穿着深褐色的衣裳,却不蔽体,露出一截截好似青铜拼接而成的筋骨,没有生命应有的活力与血性,仅有难以描述的疲惫。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心有余而力不足又是一种怎样的感受?
痛苦,抑制不住的痛苦。
它的分量,足以将铁骨铮铮的硬汉压得弯腰驼背,撑不起脊梁,只能拄着拐杖残存在世间。
那些好似枯死的杨柳般无力低垂下的枝条真的像是它紧握着的拐杖,深深插入地下,作为它吸收最后养分的传递线。
秦苍就这样背着秦无忆,看着她。
他不记得自己在悟剑峰待的半年里和这棵榕树具体说了多少的话,但估算下来,怕是不会超过三十句。
半年三十句,算下来一月不过六句,这种情况下,他与它又能熟络到哪里去?
偏偏除了风醉尘,悟剑峰上他与它最熟悉。
刚开始修行醉梦剑经时,他总是很容易陷入深度睡眠的状态,身无酒气,却比终日嗜酒的酒鬼看上去还要沉闷。
有风醉尘坐镇悟剑峰,他当然不必担心自己进入睡梦状态后肉身的安全,可如果每次都是随意倒下,醒来之后难免浑身筋骨作痛。
为此,他开始寻找一处舒适且较为隐蔽的地方。
经过两天两夜不间断的寻找,他终于找到了它。
半年来秦苍和它说的话不超过三十句,但靠在它身上沉沉入睡怕是不下三百次。
每次醒来后,他的脸上都会多出一两片苍翠绿叶。
打招呼也好,开玩笑也罢,他都一一笑纳,收入囊中。
直到后来他接受了盗取八荒魔珠的任务,匆匆离去,良久不归,这一习惯才未得到保留。
以后,大概也难以保留了。
风吹起秦无忆额前发丝的那一刻,秦苍已背着她来到了榕树旁,并且开始用手抚摸着它的树干。
时而向左,时而向右,时而轻缓,时而沉重。
在秦无忆震撼无言的目光下,苍老的树干上渐渐浮现出一张并无衰竭气象,却也失去了年轻活力的脸庞。
秦苍的手还在树干上不曾放下,看上去犹如正触碰着它的脸。
蓦地,那张脸上勾勒出了一抹细微的弧度,像是在发笑。
秦苍凝视着它,没有以笑相回,只是用着说轻不轻,说重不重的语气言道:“你还是老了,我也老了,师尊呢,他也老了吗?还在这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