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件,厚厚的好几摞,徐继仁推给他看,意思是徐周益和徐晴光已经看过了,现在轮到你看了。
徐涓早知道会有这一天,但没想到来得这么突然。
以前何湘姿骂他不务正业的时候,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等以后我和你爸死了,一分钱也不给你留,让你这个兔崽子喝西北风去”,当时他左耳进右耳出,被教训得闹心了,就反驳一句:“那您还是多活两年吧。”
何湘姿拿他没办法。
但气话归气话,到了这一天,徐继仁不亏待他,该给他的,一分都不比兄姐少。但钱这个东西,多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它就只是一个数字,没有实感了。
徐涓以前很能挥霍,却对钱没有太大欲望,相比之下,他更在意他爸爸的病。
怎么突然就病了呢?上次见面还好好的,不久前还去国外出差,看着精神矍铄,不像身体不好的人……
徐涓两眼微红,强忍住泪意,纸上这些字他一行也看不进去。
徐继仁道:“我以后就退休养病了,工作都交给你哥去做,我原本盼望你能帮帮他,兄弟两个一起好好打理公司,但你和晴光一样,都志不在此,我也不好逼迫你们。前阵子听小焦说,你那个游戏公司有了起色?那就好好干吧,好坏都是事业,努力做点事,总比虚度光阴强。”
“……”
徐涓喉咙一哽,后来他爸又说了什么,他认真听着,却有点精神恍惚,听不进去了。
以前仗着年纪小,潜意识里一直觉得,怎么作怎么闹都没关系,他有大把的时间去犯错和纠正。
今年过了二十六岁生日,才隐隐有了长大的感觉,现在他正在努力改变,还没彻底适应“长大之后”的生活呢,就猝不及防地又被打击了一下。
以前听人说,人从出生到长大,是一个获得的过程,在此期间,知识、阅历、金钱等各方各面,都在储存,而成熟之后继续长大,就变成了一个失去的过程,尤其越接近中年,生活的压力越重,你曾经拥有的某些东西会逐渐离你远去,其中包括青春、对世界的好奇心和热情,以及父母。
徐涓还没到这步,但正在朝这步走去。
这种感觉无以言表。
他在家待了一天。
一开始,全家商量立遗嘱的事,后来,送走了律师和医生,自家人关起门来,难以避免地讨论到子女的终身大事。
在这一点上,徐晴光首当其冲,她是女儿,和两个儿子相比,徐继仁和何湘姿更不放心她,怕她将来嫁了错人,日子过得不快乐。徐晴光直言自己是不婚主义者,不会嫁人,请父母放心。
何湘姿更不放心了,逮着这个问题跟她辩论了一下午,晚饭时还在说:“妈不是老古董,妈不是怕你以后没人照顾吗?找个疼你的男人嫁了,有什么不好?让他当上门女婿也行啊。”
“……”
徐晴光一肚子郁闷,不明白为什么非得要一个男人不可?但碍于不能在这个日子里跟她妈吵架,只得忍了。
托姐姐的福,徐涓逃过一劫,她妈没顾得上他。
不过,也可能是放弃了,不想再管他的那些破事了。
徐涓待到晚上,后来和徐继仁单独相处了一会儿,八点多开车回自己的住处。
他心里伤感,有许多话想和爸爸说,但他们家的家庭氛围太冷静了,几乎人人都是理智的,只有他有满腹的愁思,从小到大一贯如此,所以煽情的话说不出口,最后也只浅显地关心几句,希望他爸爸保重身体,好好治疗。
在回去的路上,徐涓一直心情低落。
今天他没发朋友圈,也没怎么看微信消息,他和裴聿联系,通常是他先说话,裴聿很少主动找他,当然,就算裴聿想找他,也没机会,他每天睡醒的第一件事就是骚扰裴聿,裴聿连应付都应付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