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镜小心地打开,里头弯弯曲曲的几个篆书字。
他看不懂,却看得出是姜鸾亲笔。不敢往下看,原样合拢了书卷,抱着奉给了裴显。
裴显正准备征战。
新帝登基不满一月,北面的突厥人到了打秋风的时节,大举南下劫掠,刚刚被边军打退;西边的节度使又勾结藩王,打出了清君侧的名号,趁机反叛。
刚坐上龙椅的小皇帝,屁股还没坐热,差点被接二连三的兵事吓傻了。
“裴相。”他惴惴不安地握着裴显的手,“朕害怕。不要把朕一个人留在京城里。朕要和裴相一起去前线,看裴相杀敌。”
“陛下留在京里。”裴显安抚人的耐心向来不大好,耐着性子抚慰了几句,
“前线危险,远不如京城安全。”
小皇帝抹着泪被他留在紫宸殿里。
临风殿寻到的卷轴,在出征前夕送到他的手边。
打开,迎面是刻意写得格外弯弯曲曲、显然不欲让人通读的几个篆体字。
【洛水余生随笔】
他一眼扫过,没说什么,把书卷收起握在手里,对文镜说,“大军明日出城。我不在京城时,守好皇宫。”
大军出征的当夜,他在中军帐中,打开了旧卷轴。
开篇写得中规中矩,确实像是记录身边点滴事的随笔口吻:
【十二月初十。大雪。
洛水劫后逃生,至今三月有余。病榻昏沉,偶尔清醒时,感慨生之无常,决意以此篇随笔记录漫漫岁月】
【洛水岸边,初次相逢。当时朝阳初升,水面金光点点,他把我从水中捞起。】
随意地把卷轴拉开一点,往后翻阅。下一句跃入眼帘,赫然就是:
【衣衫尽湿,宽肩蜂腰。他真好看。】
裴显:“……”
涉及天家**,他本想收起,但双手却不听使唤般,又往后拉开一截书卷。
【十二月十五。小雪。
昨日他来探病。我咳嗽不止,血沫溢出,他终于掀开帷帐探视。
我再次看清了他。
瘦了,还是好看。
吐血是个好法子。以后要多用。】
裴显:“……”
这是姜鸾开始记录随笔的第一卷。记录于七年前的冬日。
中军帐里灯火亮了整夜。
为期一整年的随笔,记录了许多闲散心事,当日的养病日常,记下了许许多多个名字。
他的名字一次未出现在随笔里。但几乎篇篇随笔里都有他。
她每次提到,用的都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