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以赴死,也可以偷生,可以意气风发,也可以蝇营狗苟,为权为谋为名为利,闲云野鹤江湖人间,青史留名也好默默无闻也罢,但前提都是他想。
扬州城那夜是他甘愿,而今日,他不愿。
但可悲的是,他现在似乎没有任何办法脱困,无数条方法计谋被他一一提出又否决,最后还是落到了一个名字上。
秦随。
严格来说燕国也算沈惟舟的故国,毕竟沈惟舟自小在天算长大,而天算又在燕国境内,盛明儒也因为种种缘故比较偏向燕国。
但沈惟舟在燕国毫无任何依仗。
没有父母亲朋,没有师长宗门,没有钱财府宅,什么也没有。
人生前二十年所有的轨迹都在天算,自天算离开之后就是在秦国。沈惟舟曾和系统说过自己在天算的记忆实在是贫瘠乏味,反而是来到秦国之后短短半年时间像话本子一样精彩。
在燕国,唯一勉强算是朋友的燕无双自身难保,而且也没有什么实权,救不了他。在晋国有个被他捅了一剑的姬衡玉,别说救他了,不落井下石就算是姬衡玉还有那虚无缥缈的一点良心。
天下偌大,沈惟舟可笑地发现,唯一能被他信任而且能交付彼此的,竟然是人人得而诛之视人命如草芥的暴君,还是敌国的。
时间的概念渐渐变得模糊起来,沈惟舟感到自己的衣襟被粗暴地扯开,冰凉抵在胸口处,即将顺着骨血脉络剖开,与之伴随而来的还有盛空阳令人厌烦的黏腻声音。
“活着取心效果更好。”
……
通明如白昼的卧房内,美人双手交叠平躺在床上,露出的肌肤上依旧是不太正常的潮红,殷红唇瓣微微溢出一丝鲜血,但因为与唇色太过接近,并未被人注意到。
床边站着一圈人,宁思凡被喂了迷药晕过去,此刻正躺在另一张床上,一圈人里面大部分都是看顾他的,只有极少数几个婢女会偷偷瞥一眼安静躺在床上的美人,暗叹红颜薄命。
盛空阳也站在床边,不过不是宁思凡的床边,而是沈惟舟的床边。
他太喜欢沈惟舟这把剑了,因此就算是接下来并不适合带着它,他也把剑带了进来,并且不知道出于何种微妙的心理,他拿着剑,边感受着剑在自己手里的踏实感,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床上美人安静的睡颜。
“说起来还要谢谢你。”盛空阳喃喃道。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没有被宁阳王和继王妃听见,只有两个他惯用的小厮听了个一清二楚,但两人低头垂耳,并未作出任何反应。
“替我换了血,又替我去了那暴君身边,最后还要送我一把剑,还有用你的一颗心换来的无上荣华。”
盛空阳认出了沈惟舟的症状,知道这是中了蛊,更知道这蛊的来历,也就顺理成章地知道了给沈惟舟下蛊的幕后之人,所以丝毫不担心沈惟舟还有什么反抗的意识和能力,只认为对方必死无疑了。
对着一个将死之人,他很乐意说一些属于胜利者的“获胜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