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翌将他们送进去后,看时辰尚早,就与陈大人简单聊了几句,询问了一下孩子们的表现。
安安的表现无疑最出色,陈大人将三人的情况说了说,还额外表扬了蒋昀然,蒋昀然有个中探花的父亲,他启蒙也早,基础打得很牢,小小年龄不骄不躁的,陈大人相当欣赏他。
沈翌了解完孩子们的情况,就去了慈宁宫,他过来时,太皇太后才刚喝完药,她斜靠在床头,神情倦怠,脸上的皱纹很深,瞧见沈翌,她浑浊的眼睛才动了动,眸中又含了泪花。
年龄一大,难免怕死,老太太这次一昏迷,只觉得自己大限将至,这两日都有些伤怀。
她这副模样多少有些可怜,饶是沈翌对她的感情谈不上太深,心中也有些不好受,他伸手握住了她的手,低声道:“太医说了皇祖母没有大碍,您好生养着,用不了几日,就能恢复正常。”
她的状态其实比第一日强多了,她的心态却不行,听到沈翌的话,她唇都有些抖,低声道:“哀家也活了这么多年,就算真挺不过去,也没太多遗憾,只望陛下心中莫要记恨哀家。”
沈翌淡淡道:“皇祖母好生养病即可,莫要胡思乱想。”
老太太一时也不知盼着他怎么回答,闻言,忍不住抹了抹眼泪,哽咽道:“哀、哀家知道,哀家的罪恶、不、不可饶恕,哀家糊涂了一辈子,临到死也没做过几件好事,你怨恨哀家也是应该的。”
怕她情绪太过激动,陆莹也劝慰了几句,她喃喃念叨完,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李嬷嬷道:“从寅时到现在,娘娘一口茶都没喝过,您先去吃点东西吧,这里有奴婢守着。”
陆莹也确实饿了,她轻轻颔首,沈翌也随她去了偏殿,陆莹眉眼微动,“陛下也没用早膳?”
沈翌颔首。
陆莹不由拧眉,“您胃不好,饮食理应规律,怎地也拖到现在?”
沈翌道:“刚刚送孩子们去了文华殿,又问了问陈大人他们的表现,耽误了一些时间。”
陆莹满眼不赞同。
沈翌神情温和,看了她一眼,才道:“日后我多注意些,你别担心。”
陆莹抿唇,对上他漆黑深邃的眸时,她不自觉移开了目光,她才不是担心,她只是怕他万一再恶化,年纪轻轻英年早逝,安安那么在乎他,哪里受得住。
陆莹叮嘱了一声宫女,“陛下也在这里用膳,让御膳房将他的膳食拎来吧,额外再添一份红豆薏米粥。”
宫女退下后,陆莹才发现,他仍静静注视着她,她有些不自在,很想瞪他一眼,忍了又忍才无视掉他。
沈翌眸中含了一丝笑。
*
镇国公府,裴夫人也刚用完早膳,一顿饭吃了许久,也没吃下多少东西,她又不由叹口气,才掀开帘子,进了内室。
老太太一早就吃完了,此刻正斜靠在暖榻上,让小丫头给她捶腿,她掀开眼皮瞥了裴夫人一眼,“一大清早就唉声叹气的,再叹也是没相看成功,他既然瞧不上,总不能硬逼他,一辈子的事。”
说起来,裴渊之所以养成这个性子,跟老太太的纵容不无关系,裴夫人自然不敢怨她。她最愁的也不是这个,而是想起了儿子那句“就她吧。”
她惯爱舞刀弄枪,身体素质比寻常妇人好得多,昨日,一眼就认出了裴嫣,裴渊没见过裴嫣,她却见过,她当时参加了宫宴,自然清楚六公主长什么样。
她可不觉得天底下有那么相似的两个人,她多少有些忐忑,很怕自家儿子万一真瞧上裴嫣,一个敌国公主哪是那么好娶的?
她没敢告诉老太太,只勉强笑了笑,“娘说的是。”
鸿胪寺,裴嫣正趴在桌子上,怔怔看着自己求来的护身符,她给哥哥也求了一个,思忖再三还是决定交给他。
她来到三皇子这儿时,三皇子正在和谋士议事,听到脚步声,三皇子便“嘘”了一声,谋士也没再说话。
侍卫直接拦住了裴嫣,低声道:“三皇子此刻正忙,六公主先回吧。”
裴嫣早就习惯了侍卫这句话,以往在皇宫时,也是如此,每次去寻哥哥,他总是很忙,裴嫣一时有些后悔,觉得不该过来。阳光透过枝丫洒了下来,照在她瓷白的小脸上,她神情有片刻的黯然。
小模样很是惹人怜惜,侍卫别开了眼睛没敢看她,却忍不住低声问了一句,“六公主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裴嫣摇了摇头,细白的手指不自觉攥紧了平安符,她欲要转身离开时,三皇子推门走了出来,他恰有话对她说,就算她不来,他也会过去一趟。
三皇子带着她去了小厅,侍卫随即便守在了门口。
三皇子让婢女倒了两杯水,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推给她一杯,才道:“妹妹怎么来了?”
见他眉眼含着笑,并未因为她的“一事无成”谴责她,裴嫣心中的紧张散去一些,她将平安符递给了他,小声道:“我昨日去了护国寺,给哥哥求了一枚平安符,望哥哥能够平安无虞。”
三皇子闻言,深深看了她一眼,才叹息道:“大周即将灭国,嫣儿觉得哥哥真能平安无虞?若平安符能护得住你我,早在大周,哥哥就去寺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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