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表情,将裴舒白心里的气,勾起来了。
晚上她和哥哥谈了很久,谈了很多关于这些年哥哥在法国,她在美国的事情。
当年她是自己考出去的。刚开始很有些艰难,生活和文化上的极大差异让年幼的她饱尝了“独在异乡为异客”的孤独和痛苦;后来遇到了元昊,生活上和心灵上多少有些依靠,但日子自然还是残缺的。
可裴舒金和她不一样。
他是逃跑的。
走得突然,走得仓促,就那么出乎所有人意料的,骤然从学校消失,行李都没带几件,再也不回来了。
这样的他,刚到法国的时候,日子会有多艰难呢?
而裴英武竟然还暗示去找裴舒金是“没事找事”。
裴舒白心里极不舒服,控制不住的话脱口而出:“爸爸,你给哥哥打电话了吗?”
裴英武一愣,显然是没想到最近乖顺不少的裴舒白会突然杠他,立马黑了脸,道:“你提裴舒金干什么?”
“呵,明明是你先提的。”
“我。。。”裴英武很久没有被人抓住言语中的漏洞了,火气立马上来,“我轮得到你来提醒我吗?你放心,既然我答应了你,迟早会打的。”
“那爸爸打算什么时候兑现这个‘迟早’?”
原本,以她对裴英武的了解,她早就知道若不去提醒,裴英武绝不会主动给裴舒金打电话,因此她才和哥哥那边商量,看哥哥是否愿意接这个电话。
这时候话赶话的,火气上来,她也管不了那么多,直接道:“要不,爸爸你现在就打吧?”
“我。。。”裴英武的眼神突然回避,猛然回归原位时已然带上了不管不顾的怒火,“我干什么要听你的命令?”
“。。。”
裴英武越想越气:“我能答应你给裴舒金那个逆子打电话,全都看在你给厂子工作了三个月的份上,你还拿这个事情来要挟我?”
“。。。我不是要挟你。”
“那是什么?你那时候也在,你自己说。想当年他不告而别,给家里和学校里添了多大的麻烦?人学校里以为人丢了,吓得校领导特地从市里跑到我们八都来赔礼道歉,把全市的警察都调动了来找,闹出了多大的事?后来发现裴舒金是自己离家出走,就轻飘飘地给家里打个电话说‘留在外国不回来了’,让我们出了多大的丑?”裴英武想到当年事,从愤怒转为暴躁,音量也大了一个度——
“就这样的逆子,我早就当他死了!”
“爸爸你先别激动。。。”
裴英武的激动却远不是劝两句可以平息的,连珠炮一般说个不停:“裴舒白,你也在厂里这么久了,怎么就不跟厂里人学点好思想呢?你客观一点,平心而论,裴舒金是长子,他承担了长子该承担的责任吗?”
“爸爸。。。”
"。。。这么多年来,家里对他的期望是什么他会不知道?家里给他提供的条件难道
不够好?可你看看,他做的那些事情,对得起家里吗?值得我给他打电话吗?啊?”
他的嘲讽猝不及防:“这样一个人,书也不读完就跑到外国去,难道还能有什么出息?志向、理想。。。讲得这么好听,怕不是也就讲讲而已吧?他高考选志愿那时候不是很跳吗?那么想证明给我看他行,现在又怎么样了?这么多年都不回来,怕不是混成了一个屁,没脸回来了!”
“爸爸!”裴舒白忍不住高声打断了他。
再说下去也是无益,裴舒白喘着气,努力平息情绪,尽可能平静地道:“爸爸,我要睡了。”
那头裴英武也意识到自己有些过了,正好就坡下驴:“行,你早点休息。公司的事情,要优先处理。”
“我知道。”
裴舒白挂了电话。咬紧了牙,闭上了眼,口中一片苦涩。
黑暗的楼梯上,突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
裴舒白骤然睁开眼睛,目光和站在楼梯拐角的裴舒金撞了个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