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云英的人生从这一年开始,急转直下。
从小娇生惯养的她,除了读书、唱戏,什么也不会。
爸妈死了、哥嫂死了、公婆死了、奶娘死了、丫环死了、桂明康再也没有回来……
这样的人生,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看着砸巴着小嘴在自己怀里找奶吃的桂枝,徐云英心中愁肠百结,努力按下萌生的死志,用锅灰抹了脸、胡乱剪了头发,开始了母女俩乞讨为生的日子。
1946年11月,秋。
凌晨两点,牛棚改成的草房门外传来细细簌簌的声响。
徐云英瞬间被惊醒,看一眼躺在身边的桂枝,三岁的女儿睡得正香,长长的眼睫毛在淡淡的月光映照下扑闪扑闪,如蝴蝶扇动的翅膀。
徐云英从枕头底下摸出一把剪刀,举到胸前,悄悄走到门边,低声喝道:“是谁?!”
门外
的声响忽然停了下来。
半晌,一个流里流气的男人声音响起:“云英妹子,一个人晚上睡觉底下难受不?哥哥来陪陪你呀。”
是隔壁村的二流子杨元勇!
徐云英身上一阵发冷,弯腰将布鞋穿好,剪刀牢牢握在手中,半点不敢放松,心中涌上一股悲凉之意。
她一个带孩子的单身女人,什么亲人都没有,从外村流落而来,好不容易在陆家坪找间牛棚住下,原以为能够凭一双手勤扒苦做,养活母女俩,就这样过完一生。却不料到底还是抵不过“寡妇门前是非多”,半夜里竟然遭受这样的骚扰!
隔着薄薄的门板,徐云英不敢大意,死死地将剪刀捏紧,厉声道:“滚!”
杨元勇似乎是侧耳听了听,嘻嘻一笑,吹了一声口哨:“我的亲亲妹子,你好歹也是沾过男人身子的,正值青春年少,哪里能守得住这冷清晚上?来来来,哥哥帮你暖暖身……”
“砰!砰!砰!”杨元勇用肩膀狠狠地撞击着门板。
插销被他撞得松脱,“嘎——”地一声,本就薄薄的一幅门板被这个孔武有力的汉子撞开。
屋内一股女性馨香袭来,杨元勇喜得找不着路,哼着小曲,抬腿就要向里头闯。
“噗呲——”寒光一闪,一柄剪刀扎进杨元勇肩头。若不是他躲得快,恐怕就要扎进他颈脖,血溅当场。
杨元勇忍着痛,反手将剪刀拔出,一脸的狞笑:“妈的!给脸不要
脸,敢用剪子捅人,胆子大了!老子今天不弄死你,就不姓杨!”
徐云英不敢惊动旁人,她好不容易才在这里安下家,如果因为再被陆家坪的乡亲们赶走,天下之大,竟真不知道该往何处去。
她使出吃奶的劲,拼命将杨元勇往外推,压低了声音吼:“滚!滚出去!”
女人的力气,哪里敌得过男人?徐云英剪刀被夺走,仅凭双手的力量,哪里能够挡得住杨元勇的攻势?只不过两个回合,她的衣襟就被撕开,露出雪白的一抹肌肤。
男人死死地将她压制在地上,一张臭烘烘的嘴已经拱了过来,这一刹那徐云英恨不得立马死去。
她恨!桂明康一去不复返,她挺着个大肚子侥幸活下来,却到处乞讨、游浪。这个世道,活着怎么这么艰难?
“救命——救命——”孩童凄厉的叫声在夜里陡然响起,划破这个小村庄的宁静,传出去老远。
睡在木板上的桂枝被响动惊醒,跳起来站在床上就开始呼救。她只有三岁,却聪颖异常,这个时候再不求救,恐怕母亲就会被人欺负。
徐云英要脸,不敢喊。她是个单身女人,即使被男人欺负了,被骂的还是她。闭上眼睛都能想象出来人们会说什么——
“不要脸,招蜂引蝶。”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就她招男人!”
“人家怎么不欺负别人,半夜三更的爬上她的床?还不是她守不住身子!”
可是桂枝没有这
样的顾忌,她只知道母亲现在很危险,必须要向大人求救。
杨元勇停下动作,跳起来一把抡起在床上喊得声嘶力竭的桂枝,狠狠地摔在地上,骂道:“不要脸的小杂种!”
远处隐隐有脚步声传来,杨元勇愤愤然跺了跺脚,犹豫一下贴着墙根悄悄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