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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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提笔给许君初写了第九百封信,这几年写得越来越少。
总觉得该受的都受完了,能压垮我的也再没什么了。
记得上封信我还在给许君初写:你说人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活呢?
这封信我回答了自己,都是为了活着而活着吧。
最后我还是提笔写了十个字。
君可如初见,安然亦无恙。
可惜,我寄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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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执前天夜里吐了血,送进医院时差点没救过来。
我坐在他病床边,看他闭着双眼眉头紧蹙,嘴里梦呓叫着爹娘的时候,我莫名也觉得难过。
想碰碰他的额头,可思来想去又是放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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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执可能会死。
我不知道我该用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陆执的死亡。
难过?痛快?还是遗憾。
他每天都疼得起夜,一日比一日憔悴,他总靠在床上擦着那把从不离身的枪,一整天都说不上几句话。
死气沉沉,只觉油尽灯枯的模样。
我受不了地冲进去问他:「你也不想死对不对,那你去做手术,不试试怎么知道。」
他将那把枪收回抽屉里,转头望着窗外:「我不想死在手术台,以前想死在战场上,现在这样……」
他回过头看我,眼睛里居然亮晶晶的:「也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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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跟我说,或许陆执也有他的罪要赎,生死是常事,但对陆执那样的人来说,没死在战场上是最大的憾事。
我问母亲有没有恨过陆执。
母亲反问我有没有恨过。
我想了半天,才悠悠道:「恨过,恨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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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实地恨过陆执。
当他打伤大哥的脚时,当他步步紧逼让宋家破产时,当他幕后绸缪间接害死三姨娘时,当他不择手段要置爹爹和大哥于死地时,当他在爹爹临死前都不能让他瞑目时。
当他娶我做二姨太,害我不能和许君初在一起时。
我都恨过他。
可所有的恨相加,随着时间,随着战争,随着陆执生命的流逝,渐渐地,也都如指间流沙般划过了。
毕竟,他的人生终究是先被宋家给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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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执越来越严重,甚至有一回躺在床上,就像是要死了的模样。
我握住他的手,让他再等等,再等等,可我自己都不知道他在等什么,而我又让他等什么。
陆执醒来的时候,还是抬手替我抹去眼泪,抬笑道:「哭什么,你为我哭什么呢?」
是啊,我为陆执哭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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