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问题,以至于得到的只是一团翻滚着的混沌白气,没有答案,也没有某个清晰的画面。车灯闪了几下光,车子却没有减速,从她身边开过了。
她稍稍平定一下,她感到自己刚才紧张得喘气了。“林薇薇——”耳鸣似的,她脑腔里回荡着这个声音,她被自己弄怕了,赶紧摇晃起头,她会被这些幻觉逼疯的。
“林薇薇——”声音拖得长长的,她站住仔细听了听,确信不是听错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晃动着一个黑点。难道,杨骏找来了?
那个呼叫的声音没有目的的、搜索似的再次缭绕在昏暗的空中,听距离仿佛比刚才近了。没错,是杨骏,这个可怜巴巴的声音不是在诱惑她拉扯她,而是在逼迫她疯狂地逃亡。她谁也不见,她只想躲起来,一个小时,两个小时,十个小时,然后,她就会有主意了。
林薇薇往路边一看,迅速地奔向灰色的铁护栏。撑住凉凉的栏杆,她翻了出去,蹲下来。栏杆和立柱遮住了她半个身子。这里光秃秃的,十多米开外,栏杆外长着稀疏的灌木。她犹豫着,要不要马上翻进公路,跑到那儿去,然而她无法判定杨骏是不是已经发现了她,要是这一出去,刚好被他看见了呢。
她蜷缩着身体没动。旷放的几乎嘶哑的叫喊中,林薇薇感觉到杨骏越来越近,感觉到杨骏是直接冲她的位置来的。她必须离开目前的位置,到一个更加隐蔽的地方。她心慌意乱,一脚踩空,手一扬,指尖刚刚擦上了铁栏杆,人却咕噜噜滚了下去,几次尖利的叫声刺破夜空。哗啦啦的滚石碎泥短暂回应着。随着“噗通”一声,江畔回归了平静。
茫茫的江面上,闪烁着夜行船几点灯火。这灯火虽然微弱,无边无际的黑夜怎么也把它吞没不了。徐凌急切地驾着车,几次遏制住了打电话的念头。
雅阁轿车在三叉路口停下了。往前直走,回家,往右一拐,进县城。徐凌忽然像初恋一样紧张,他很想抽一支烟。待了一会儿,他打了刘志鹏所长的电话。
刘志鹏第一句话就说:“我正要给你电话呢。事情很糟。林薇薇掉到江里去了。”
震惊之下,徐凌一连声地问:“她跳到江里去了?怎么回事?她怎么跳到江里去了?”
“我不知道,是杨骏家里人给我说的,他们亲眼所见。派出所和杨家亲属在江边寻找了一个多小时,没有结果,应该没指望了。真看不明白这人。以后有消息,我会及时通知你。”
徐凌茫然地嗯了一声。刘志鹏立即挂断电话,害怕徐凌继续追问,或者提出过来坐坐的要求。
她跳江了,她跳江了,徐凌脑子里一直回旋着这句简单的话。他甚至听出了刘志鹏所长话中隐含的鄙视的意味。悲哀笼罩了徐凌,他想,她跳江了,她用生命单枪匹马抗争了整个成人世界,可笑、威严、自以为是的成人世界,注定不会落得一个好名声。
摸着车窗框,确信自己不是在做梦,徐凌胸口潮涌一般阵痛。恍惚中,徐凌不知身置何处,更不知道该往哪儿开车。他关掉了车灯。右边,灯火团簇、人影憧憧,显示出真实的人间世界;左边,夜色深罩,江水微微的反光透露着一种诡异阴深、神秘莫测。
悲痛中,徐凌把头靠在了方向盘上。
尾声
徐凌辞职了,这是在陈天南被免职之前。陈天南挽留徐凌,承诺自己甘冒风险,暗里在学校内部给他类似以前那种停薪留职的待遇,那样的话,以后退休时徐凌可以得到远远高于社保养老金的退休工资,他是有办法的。徐凌却说:“谢谢你的好意,我怎么会为了我不缺少的,去换你正好缺少的呢。”
徐凌没有罢手。进入假期,沈连成等人更是全力以赴,他常把一句话挂在嘴上“打虎不死后患无穷”。群策群力的实名举报,分头举报,从市里到省里,接连不断的一封封举报邮件,一桩桩无可否认的事实,详实的证据,终于酝酿出一阵惊涛骇浪,将一艘张开七张大帆的快船覆没。暑假里,县纪委对陈天南的调查从学校小金库开始,要求璧江中学首先交出违反财经制度的十多万资金,纪委予以没收。陈天南哪敢交出来,一旦交出去了,璧江中学恐怕连买粉笔都得赊账,还别说每月巨额的水费电费了,那样的话,教职员工还不把他撕成一块块吃了。
纪委约谈时当场放出话,若不交出违规资金,纪委会将全部材料移交检察院正式立案。领队的胡主任叫陈天南为小陈,陈天南知道还有戏可唱。双规后的那段日子,陈天南靠着一部又一部美剧卸除彻夜难眠的恐惧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