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山秋景之极,八角亭内,李墨的手搭在亭栏上,指尖点了两下,“大盛没趁机武统西昭女国,已是仁善了。”
姜卿儿蹙下眉头,“先帝圣诏所写,不得兵入西昭女国。”
李墨道:“正因遵循圣诏,已给了西昭的选择,我早已有定夺,你不必忧心于此。”
姜卿儿微抿唇,不再作声,李墨轻挽她耳旁的细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片刻之后,太监呈来清环玉琴,放于亭内石桌上,李墨轻拂衣摆坐在琴前,行径从容,道:“奏琴给卿儿听吧。”
姜卿儿衣裳整齐,覆手搭于腿上,答了李墨一声嗯,便看着他调试着琴弦,手指修长,如当年翻动经书那般似的骨节分明。
她不是想用仁善去捆绑他,只是不愿他过于冷漠,行事凡需留有一线,切莫逼死西昭女国。
李墨则身形端正,神色从容,指尖拨弄琴音,曲调婉转动听,是她曾听过的曲子。
姜卿儿略有恍惚,似曾相识的感觉,他抚琴的模样竟也不觉得突兀,倒是有几分清雅之气。
相交多年,她竟如今才得知他习过琴,是她还不够了解这个人的。
李墨仅仅只是试音,多年不曾弹奏,手指难免不够灵活,随后才抬眸看向她,与之请舞。
方才太监已将双剑放在桌上,箱上纹路清晰明了,姜卿儿并非是扭捏之人,随即便抽起两把轻剑,于亭外红枫之下翩翩行舞。
红叶凋零,佳人随乐而动,袅袅娜娜,翩若惊鸿,剑舞苍劲有力,且伴着柔美,二人奏琴行舞,好不热闹。
不过李墨未让她跳得尽兴,曲终之后便收了玉琴,别无二曲,枫叶宁静,在亭内共赏良久,便回了庄园。
天色渐晚,众宴之时,各官子弟小姐齐聚,姜卿儿这次才将京中之人认全,便多看了几眼那真正的平西郡王,早在五年前耳闻过此人,却到如今才得一见。
碍于之前同李墨的纠葛,见着难免有些异样的神色,好在此人温润和雅,以茶问酒与姜卿儿道声礼节。
因不可饮酒,席上用的茶水,谢知渊放下茶杯,心绪略沉,与皇后有着诸多是非,旧事勿起才是。
……
东苑的温泉水榭内门正敞,凉风习习,吹动檀色帷幔,姜卿儿席地而坐,正喝着碗中汤药,室内水雾缭绕,并不觉得秋凉。
此时天色未暗,从厅宴内回来,李墨便将外衣脱去,门外候来一名太监,低声唤:“陛下,西昭公主求见。”
李墨并未言语,神色如常地换上轻便的淡白色衣袍,姜卿儿放下碗,把目光转向画屏处的他,无非是为了西昭女国的事。
李墨停顿片刻,走上前轻抚她的长发,“温泉池内水温正好,卿儿先沐着。”
姜卿儿点了下首,便瞧着李墨退出水榭,既然他已表明了对西昭国的态度,她不必在胡思乱想什么。
宫女宁薇将桌几上的药碗收拾时,姜卿儿起身行到温泉池旁,却发现腰间的红色香囊不见踪影。
正是皇帝昨日系给她那个,宁薇见此,便在室内寻找了一番,仍是没有寻见。
姜卿儿眸色有些紧张,道:“宴席上时,还得见香囊,莫不是回来是落在路上了。”
言罢,便领着宁薇沿途回去寻找,曲廊内虽燃着灯盏,地面略有昏暗,是有些不好找的。
姜卿儿便让宁薇去寻问几个扫地的太监,这好好的,何时弄掉的香囊都不知晓,她这有些过于迟钝了。
越过曲廊,在灯火阑珊的八角亭中,姜卿儿瞥见身着宝蓝华服的男子坐在石桌旁,正是宣平世子程亦安。
姜卿儿是知晓兄长也来了秋赏的,只是碍于二人身份,便没有过多的接触。
秋夜正凉,月色如霜落在亭栏上,泛着淡淡的银光,亭落里的石桌上放着一盏灯火,较为单零。
姜卿儿坐在亭内,还未说上些什么,程亦安便从袖中拿出红香囊,开口道:“可是在寻这个?”
姜卿儿眼中掠过惊喜,伸手接过来,道:“怎么在兄长这里?”
程亦安解释道:“无意间在曲廊中捡着,一眼便认出是你白日里佩戴的香囊。”
姜卿儿眉目微弯,“多谢兄长。”
程亦安目光放在那香囊上,“卿儿可是有身孕了?”
是发现香囊内伴着安胎的草药了。
姜卿儿略有诧异,不过还是点了头,既是兄长,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认证了心中所想,程亦安停顿一下,将外衣脱下,披在姜卿儿的肩上,温和道:“庄内夜里冷,莫伤风着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