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年底的时候,黄茂林按照惯例对今年的收成进行盘账。
从下半年开始,家里的两处产业在县城里都稳步运营,虽说不上日进斗金,也算小有积蓄。
但今年买了新宅子,且黄茂林又一向惯着妻儿,什么都要拣好的买给他们,故而家里抛费也不小。
这一进一出,最后也没剩下太多银子。
梅香坐在一边看黄茂林盘帐,最后扫了一眼剩下的钱,“黄掌柜辛苦了一年,我们娘儿几个跟着享福,就是家里没落下几个银子。”
黄茂林把账本一抛,“今年往县城里折腾,又是买宅子又是搬家,又添置了这么多人,能落下这一二百银子算不错的了。等过一阵子咱们回去过年,如意坊和迎宾楼那边也该有些结余。”
梅香给黄茂林倒了杯热茶,“这一年可把你忙坏了,等过年的时候你好生歇歇。”
黄茂林往后一躺,就着梅香的手喝了口热茶,“无妨,我也只是动动嘴。年底生意正好,再撑一阵子,多赚些银子好过年。今年过年抛费可不小呢,各处生意伙伴要送礼,各路亲朋那里也不能简薄了。”
梅香点头,“可不就是,这挣的多了,花的更多。”
黄茂林抓着梅香的手摸一摸,“明年会更好一些。”
梅香笑了,“那敢情好呢,我就等着在家里享福就是了。”
两口子原以为年下就没什么事了,哪知到了腊月中旬,家里忽然收到了一份请帖。
这请帖来的奇怪,竟然是县太爷家里送来的。
说起这县太爷,在去年秋收之后就已经上任了。新任县太爷姓纪,年过三十,带着一家子来上任。
到荣定县这一年多,运气倒是好,一路风调雨顺,两季税收都丰厚得很,县里也无大事,倒是显得他能干了。
这头一年里,纪大人整日满面和煦,礼贤下士,关心百姓疾苦,很是做足了样子。
等到今年入了秋,他家里忽然事情变多了起来。今儿老母亲过寿,明儿家里孩子过生,不管大事小事,都要操办酒席。
刚开始的时候,纪大人之请县衙里一干人,如张县尉和明朗这些人,自然次次都跑不掉。县太爷下帖子请你,你
不光人要去,还得送厚礼。
刚开始有人想纪大人为官清廉,故而每次去都是稍微带了些礼,等事情过后发现,纪大人仍旧每日面含微笑,但那些送薄礼的人,隔三差五就要穿回小鞋。
这样办了回之后,众人回过味来,这纪大人头先怕是装模作样,等树好了牌坊,有了个好名声之后,现在终于原形毕露了。
众人无奈,只得陪着他做戏。
除了家里办酒席,衙门里各色份例好处,按照以往的惯例,县太爷自然是拿大头,其余人按官职大小分一分。如今纪大人开了先河,他一个人拿走了一大半!
底下三班六房的人自然是敢怒不敢言,如张县尉这样的,就有些看不上这县太爷。
张县尉干了二十多年,送走了六七任县太爷,头一回遇到这样贪吃的,贪吃也就罢了,还虚伪。
张县尉背地里忍不住抱怨,“真是立了牌坊又做妓子!”
明朗劝慰他,“张大人不必动怒,过个一二年他就走了,好在他只是动一动衙门里的份例,并未盘剥百姓。”
张县尉哼了一声,“那可不一定,等着瞧吧,早晚他还是会动手的。难怪人家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这做正印官就是好处多,官大一级压死人!”
这纪大人刁钻的很,他不贪百姓的财物,他拿的都是县衙里官吏们不能对外说的好处,谁敢往上面报呢!
等把县衙里众人请了几遍之后,纪大人又开始广撒网。
这不,到了年底了,他家里又要办喜事了。这回不光请了县衙里一帮人,凡是县城里略微叫得上名号的士绅豪族和富商们,都被请了去。黄茂林虽然才到县城,家资说不上厚,但因中间连着县丞大人,也被邀请去了。
黄茂林从贵仁手里接过了帖子,沉思不语。
贵仁躬身对黄茂林说道,“大爷,来人自称是县太爷家里奴仆,请大爷后天去吃喜酒。还没等我回话呢,他转身就走了。”
黄茂林看了看帖子,上头写的由头是庆贺三子满十周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