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咱们去山脚下等着吧,你儿子活了十六个年头,难得高兴一场,他都不怕受辱,当老子娘的,又有什么可说的?你传信给管家,让他备好一百二十八抬聘礼!”
白清欢不能视物,又在这荆棘丛生的山野中,本该寸步难行,但他知道班班就在前边等着他,心里头那一丝惧怕烟消云散。
他很平稳地走着,不管是脚上踩了什么,头顶又掉了什么,他柔声道,“班班,是我不好,没有考虑到你,我那日并非要冒犯你。屠翩翩跟你,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冷笑声远远传来。
“我已经小秃驴生米煮成熟饭了,我就是你口中不干不净的妖,你若嫌弃我,就趁早滚吧。”
白清欢走到一处,慢慢蹲下来,凭着感觉,拨开那横生的枝节,捧起一株细细的,“班班,不要说气话,我从未想过贬低看轻你,若是旁人,我不怕同你说,她失了贞,我不欢喜,自是不要的。可是你不同,不论你是什么样的,我都要。”
“我虽未走过很多地方,有些道理我也懂,他是先来,我是后到,我既爱极你,不管你跟小和尚发生什么,我不在乎,只要你的日后。”顿了顿,他又道,“我活不长久,等我死了,你想同他,还是同其他人,我都可以,只要他们对你好,只要你快活。”
他冰白手指抚摸她的根系,浅浅插入泥土里,“同我回去,我八抬大轿,十里红妆,咱们做一回拜天地的正经夫妻,好不好?”
“……哼,臭死了,回去你得给我洗十次!否则不准上我的床!”
那细细长长的枝条缠上他的小臂,开着一朵浅绿色的花苞,白清欢小心捧她入怀,眉眼开霁。
“好!”
于是守在山脚的天师夫妇就目睹这一幕。
他们那情绪向来淡薄的儿子笑得见牙不见眼,身上也是脏兮兮的,他郑重脱了外衣,兜了一大块潮湿的山土,胸前中央的,供了一株纤纤细细迎风招摇的茶花。
六月初六,诸事皆宜,嫁娶吉日。
张府这一回给病弱大少爷聘的是正妻,聘雁开道,旗锣伞面,那十里红妆的盛景,喧闹得是全城皆知。
屠家隐在街角,皆是落寞不已,这本该他们家的富贵,奈何屠翩翩心高气傲,看不上那传说中的瞎子少爷。
白清欢也是第一次骑着高头大马,为了新婚不露怯,他央求了爹娘护法,日夜在马场苦练,此刻纵然蒙着眼,但拉起金鞭,翻身上马俱是潇洒美少年的姿态,让众人都看直了眼。
昏时,跨火盆,牵绣球,拜高堂。
高朋满座,祝贺连连。
而在婚房里,白清欢掌心出汗,用权衡挑开了新娘子的大红盖头。
周旁是接连不断的恭贺称心如意,他微微松口气,总算没出错,让她丢脸。她嫁给一个将死的瞎子,已是万般委屈,他不愿再让她受到任何非议。
但新娘子半点也不担心,见掀开了盖头,拉着他的手求他,“快洞房吧,我想洞好赶紧吃东西,你们规矩真是太多了,这也不能碰,那也不能吃,我个小肥妖都要饿瘦了!”
小郎君哑然失笑,又与她结了发,喝了酒,洞房前还端了几碟糕点放到炕桌。
她双眼放光,被他脱了婚服,还不忘塞上几口。
小郎君将脸贴上去,舔她唇边的甜渣,忽然问她,“这是第一次成亲吗?”
“当然啊。”
般弱还有点气,“早知如此麻烦,就该往衣兜里塞一只烧鸡的,你也不提醒我!”
小郎君抵着她的颈,低低笑了。
般弱:“?”
这人最近奇奇怪怪的。
“你怎么了?你也饿了?”
“嗯,饿了。”
“骗人,谁饿了怎么还笑啊?”
小郎君吻她鬓角与耳后肌肤,摩挲得极为温柔,“我只是,很高兴,很高兴。”
借我一段蜉蝣天光,不必白头,不求来世,不要她深情无救。
她欢喜我一日,那就胜过一日称心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