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法僧对般若羡慕不已,“妖王喳,这小和尚真宠你喳,还允你到他头上搭巢啊喳!”
妖王骄傲不已,“他是我媳妇儿!”
佛法僧扑棱着蓝绿羽毛,“不可能喳,小和尚出家了喳!”
其余蓝胸鸟也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是喳,是喳,僧人无妻无夫喳!”
“你们不能成亲喳!会遭天谴喳!我见过私奔的烧成灰灰了喳!”
“正邪势不两立喳!”
“长痛不如短痛喳!”
它们左一句不行,右一句不能,妖王听得刺耳,生气撵走它们。她越想越恼火,趴在小白僧的头顶,抽出枝条,鞭着小白僧的嘴唇,气势汹汹,“释雪生,你是不是骗我,佛法僧说咱们不可以成亲的!”
“……嗯?”
这一日六月六,恰逢晒经节,烈日沸煎清净国土,经幡,飞鸟,宝塔,佛碑,梵种,都被这满海金波笼罩,光耀夺目,又万物静籁。少年小僧着了一袭沉香色的庄重僧袍,胸前镇着一圈儿洁白砗磲佛珠,面容也被无边金海照得虚幻美丽。
他眼神静定,从匣里捧出一卷发霉潮湿的经书,冷不防唇间被狠抽了下。
突然的痛感让少年小僧本能抿紧嘴唇,半含住了那一条泛着草木清香的根儿。
妖王:“???”
他要吃我根茎?!
好哇,他露出真面目了,还是要超渡本妖!
般若吓得背脊发凉,一个没控制住,就想转换人身逃跑,等等,好像脑袋倒向地面了?
小僧的瞳眸似满月一般,睁得发圆。
他呼吸停滞。
那张鲜红圆润的脸颊在他眼前颠倒。
油青青的丝绦同蝴蝶小辫轻快翻飞,她的嘴唇惊惶失措地擦过他的鼻尖,整一条盘球锦流黄裙在空中倒覆,裙摆四散开来,宛如一簇簇朝天生长的软枝黄蝉,轻盈又美丽地绽开流光。
小僧忽然想起他小时候采的那一丛嫩生生的软枝黄蝉。
幼童的手指不经心碰到了汁液,很快又红又肿,痒得厉害,最小的师叔一边耐心擦药,一边告诫抽抽噎噎的小师侄,“这种小黄蝉好看是好看,但它有毒的,它的根啊,叶啊,花啊,还有汁水,咱们都不能碰,更不能吃!”
“就像妖魔神怪一样,越是玲珑小巧无害的,越毒着呢,你可别被那些祸害骗了,更别因为一时情动心软,毁了你的道行,到时候后悔也来不及了!”
小师叔说这话时,脸上掠过明灭的光影,似沧桑,又似落寞。
后来,他从四师叔那里,听到了五师叔的陈年过往。
那一年的小师叔光风霁月,是高不可攀的圣地行走,世人尊崇供奉,他在追捕一只魇梦鼠时,对方化作美貌少女,声泪俱下述说自己的种种可怜境地,小师叔听得不忍,就把她收留在旁。
岂料因此埋下了滔天祸根。
四师叔恨恨地说,“那梦鼠一族,最是诡计多端,阴狠毒辣,她们专门仗着自己美貌,去引诱一些不能破戒的道士法师,好将对方的功德据为己有。浮屠三宿桑下,怎能不动摇?你小师叔被她连哄带骗,竟也动了真情,要与她双宿双飞。”
“那鼠妖又是怎样报答的?她哄你小师叔喝下了毒酒,窃走了你小师叔的菩提佛心!”
“你师叔追她而去,想要问个明白,她反而找来了她的夫君,说你小师叔起了色心,对她这个有夫之妇欲行不轨,就这样,你小师叔不明不白背负了污名,被世人唾骂,被圣地除名,我净宗也受到牵连,百年不得入圣地修持!”
“百年道行,毁于朝夕,还牵连宗门,你小师叔足足花了五六十年才走出来,我真恨不得将那鼠窝一锅端!”
四师叔说完小师叔,又对他语重心长嘱咐,“你要引以为戒,切不可步你小师叔的后尘!正邪殊途,那有什么真心真情呢!”
我会……步小师叔的后尘么?
小僧摇动着心头那一口铃,有些惊慌,又有些迷茫,他还没想得清楚,见着妖儿要摔,身体比他的决断更快一步,伸出双臂要揽住她——
完了要摔!
般若果断闭眼抱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