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子璇连连摇头叹息:“可不就是说么?现在邺城百姓都在骂田岳和槐陵县府是一群废物点心,槐陵那头只怕更是闹翻天了。官府剿匪数次却无功而返,还赶不上一群外头流窜来的匪帮能干!田岳和槐陵县府这脸真是没处可放,只怕田大人这会儿正头疼到恨不得手刃亲子呢。”
云知意只能跟着笑,没敢说那可是当年在临川边境上将北狄人杀到胆寒的邱祈祯。
槐陵北山里不过一帮子神棍,在邱祈祯和他那群同袍府兵眼里,只怕与小鸡崽子没两样,宰割起来不费吹灰之力。
顾子璇喝茶润了喉,又接着道:“听说槐陵那帮山匪被人抄了老窝后,死的死、逃的逃,天亮后山里就跑出来不少病恹恹的小孩子,约莫有七八十个之多!”
“七八十个?都是山里猎户家的孩子吗?”云知意做好奇状追问。
顾子璇摆摆手:“嗐,那怎么可能?我爹说,北山是槐陵最偏远之处,走十几里山路也见不到几户人家,再能生也不可能有那么多的。眼下城里传闻颇多,不少人猜测,可能是那些山匪从槐陵乡镇上偷走的孩子。就不知山匪将那些孩子掳去做了什么丧尽天良之事。”
云知意抿了抿唇:“乡镇上被偷走这么多孩子,怎没听闻他们父母报官的消息?如今槐陵县府做何应对?进山去查了吗?”
“要不怎么都在骂田岳和槐陵县府呢?”顾子璇
颇有点恨铁不成钢,撇了撇嘴,“槐陵快马来报,说是当日天亮后一接到匪帮相斗的消息后,就立刻派人进了山。虽是循迹搜到了那帮山匪的老窝,但里面已被洗劫一空,什么有用的线索也留下。”
云知意冷哼一声:“雁过尚且留影,怎么可能一点线索都搜不到?”
如今看来,可以完全确定槐陵县府里就是有鬼,派去的人进山后根本没认真查。
又或者明明查到了,却谎报瞒报。
“
早上田大人接报后,就立刻派了他的近随属官带人赶往槐陵,”顾子璇耸了耸肩,“不过也不知怎么回事,这消息没一个时辰功夫就街知巷闻了。百姓都说田岳既是田大人之子,再由州丞府派人去接手重查的话,只怕会对槐陵那帮官员有所包庇。近午之前,有两拨百姓自发聚集到了州牧府门外,跪求盛大人火速派人去槐陵,监督州丞府的官员彻查北山匪帮窝点。”
历来人们对孩童都会多一分关切爱护,眼下几十个孩子被山匪掳去不知做了什么,任何有良心的普通人都会希望查明真相。
云知意挑眉:“盛大人答应了?州丞府也无人异议?全州治安诸事,一向都是直接由州丞府辖下治安司经手,如今越过州丞府请盛大人出面,岂不是打了田大人的脸?”
“那也没法子啊,群情激愤的风口浪尖,便是打了脸,田大人也只得受着。谁叫田岳是他儿子呢?盛大人与他会面磋商了不到半个时辰,但应该是达成共识了。”
顾子璇突然想起什么,又唏嘘道:“两人谈妥后,盛大人就亲自带了一队人,马不停蹄赶往槐陵去。我出城门到你这儿来的时候,瞧见邺城百姓正夹道欢送呢!霍奉卿也跟着的。”
“哦。”云知意漫应一声。
顾子璇长长叹气:“不管怎么说,只盼盛大人和霍奉卿他们去后,能很快查清真相、平息局面,给那些孩子和百姓一个说法,别真让事情闹大了。”
云知意垂眼轻道:“希望吧。”
但她猜,盛敬侑和霍奉卿不会轻易让局面平息。恐怕他俩这趟槐陵之行,目标就是将事情搞大!
若没有这两人在背后推波助澜,槐陵县府快马报到州丞府的消息,怎么可能在短短一上午就街知巷闻、民意喧哗?
或许,所谓“自发聚集到州牧府门口请愿的百姓”也有猫腻。
说真的,云知意虽理解他们的大局,也知道他们眼下就是要借此事之力打击田岭,名正言顺从田岭手中抢夺第一份实权。
但她还是很难心平气和地全然认同。
顾子璇并不知她心中所想,饮茶之后,拿起一块桃花酥咬在齿间,含糊调笑:“霍奉卿这趟去槐陵,最快也得半个多月。到时你也该随钦使离开邺城了。这算不算‘劳燕分飞’?”
“劳什么燕?”云知意嗔了她一眼,“这叫眼不见为净!”
一年,说长也长,说短也短。
明年今日,云知意不会再是现在的云知意,霍奉卿也绝不会再是如今的霍奉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