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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第七十一章(第2页)

其实言珝待三个孩子都很好,只是两个小的年岁小些,学业上又不上进,时常将他气得捶心口,所以他对云知意一向最有耐心,也最有话说。

言知时斜睨小妹一眼,又看看正和家仆说话的母亲,压着嗓子冷笑:“一直不就这样?爹偏心长姐,娘偏心你。我说什么了吗?”

言知白想了想,鼓鼓腮道:“娘待你也好的。”

“再好也比不上你。”言知时不冷不热地勾了勾唇。

饭后,言珝唤了云知意,父女俩在院中散步消食,顺道说说话。

云知意有点心虚,基本上是问一句才答一句。

言珝随手揪了揪女儿的发尾,调侃笑道:“云大人平日在州府走路都带风的,怎么回家就拘得跟鹌鹑似的?”

“云大人在外如何横,回到老父亲跟前也不敢耍威风啊。”云知意笑道。

银月当空,月华的清辉洒了一院。

院中的桂树上已零星有了米粒大小的花苞,风过时,隐约送来一股淡甜芬芳。

言珝在桂树下驻足,扭头看看已只比自己矮小半个头的长女,笑容里满是感慨。

“当年我与你母亲离开京城到原州来赴任时,你尚在襁褓。过了七年,你突然被送到我面前,就有这么高了,”他抬手在自己腰间比了比,又道,“如今更是威风凛凛的云大人啦。”

他看着这个自己精心呵护的小娃娃长大成人,从牵着自己手到独自立于世间,心中自是又骄傲又落寞。

这种为人父的心情,云知意不太能完全体会,只是觉得父亲有些伤感。

她自小就不太会在父母面前撒娇,这种时候也不知该如何宽慰,只能勉强笑着讲道理:“我如今是不是威风凛凛,这见仁见智。但我可以确定的是,我七岁那年绝对没您说的那么矮。”

“你这孩子,从小就爱较真。就这么顺手一比你也计较,”言珝眯起笑眼,藏好眼中薄薄老泪,“绪子,爹跟你说个正事。”

云知意微蹙眉心,敛神站好:“您说。”

“近来隔壁那小子在州府的动作越来越大,我总觉得气味不太对,”言珝对着隔壁霍家的方向努了努嘴,“均田革新的事,你一步步办得又稳又利落,在同辈年轻人里已经是木秀于林。自己多留点神,别让人给盯上了。”

到底是官场浮沉多年的老江湖,这直觉很灵敏,就是方向稍有点偏差。

隔壁那小子确实是盯上他女儿了,不过显然不是他想的那种盯法。

云知意的心虚几乎已达到顶峰,舌头险些打结:“您也、您也多留神。”

“这倒不必你担心,你结巴什么?”言珝奇怪地瞥她一眼,好笑地摇摇头,话锋一转,“对了,正好你今日回来,爹求你个事。”

“什么求不求的?您说。”

言珝道:“你祖母拨给你的护卫,能借几个来家里盯一段时日吗?我白日都在州府,你弟弟妹妹多少也要在南郊的学堂混到下午才回,你母亲独自在家,我不太放心。不过,我也只是以防万一,事情未必会到那么糟的地步。过段日子如果没见什么异动,我就将人给你还回去。

言宅不大,几名护卫就能前前后后都顾上了。

“您是我爹,什么还不还的。我明日就让柯境带几个人过来,”云知意喉间紧了紧,“爹,您跟我讲实话,是言知时在外面惹了什么人,还是您……”

“这回还真是我惹的祸,”言珝左右看了看,这才低声对长女道,“月初盐业司送到我这里的记档有问题,后来盐业司那边似乎察觉送错了,很快就派人来取走,说字迹不清晰,第二天重新抄了一份给我送来。”

云知意狐疑地眯起右眼:“您最初看到那份记档,有什么问题?”

“田家去年冬向州府上报,要从沅城贩十船海盐回来,”言珝扯了扯唇角,眉目微凛,“可盐业司第一次送到我案头的那份抄本里的明细显示,从去年冬到今年开春,四个多月里,全州市面上出现的总盐量,新增海盐最多就七艘船的量。”

市面上少了三船海盐的量,换别人可能不会立刻察觉,但言珝对数值极其敏锐,几乎到了“看一眼就心诵能算”的地步。

根据律法规制,零售到百姓手中的盐,无论海盐或井盐,价格都是一致的。

但沅城那边的晒盐场多,海盐进货成本或相对低廉,盐商们获利自然会更多。

所以原州盐业商会有个不成文的传统,无论是手持盐引的大盐商,还是从大盐商们手中买盐再去零售的二道贩子们,就算囤积库存,首选也是先积压利润稍薄的井盐,多卖海盐。

去年冬田家报称买回来十船海盐,但在之后长达四个多月的时间里,有三船的量始终没有出现在市面上,这有悖常理。

见长女陷入沉思,言珝轻拍她的肩:“绪子,别强出头,这事不好查了,毕竟事情已过大半年。当时我一开始也大意,只以为是盐业司文书吏誊抄时出错,没有及时想着留证据。直到盐业司派人来取回时,托辞理由是‘字迹不清晰’,我才惊觉不是抄错数值那么简单。他们第二次送过来的抄本,数量就完全对上了。”

这就叫“欲盖弥彰”。若只是文书吏大意抄错,盐业司的人来取回时,直接致歉认个错就好,何必用“字迹不清晰”这样的蹩脚借口?

言珝这种擅长明哲保身的老江湖,发现田家这么大个疑点,面上也还端得住,盐业司的人来找他要回第一份记档时,他就打哈哈说自己上午偷懒,和同僚躲着喝茶闲聊,还没来得及看。

但他自己也清楚,这点把戏最多也就能蒙过盐业司,田岭一定不信。

“我不确定田岭会怎么做,找你借护卫只不过图个心安,”言珝无奈地指了指自己,“我毕竟是州牧府的高阶官员,田岭总不至于直接对我下手;而你在望滢山自立门户,云氏派给你的精锐护卫足五十人,他也不会傻到轻易去动你。”

算来算去,言珝最大的软肋就是言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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