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岭冷冷嗤笑:“戏演完了,现在才是真正的审讯,是么?”
“不是审讯,是宣判,”霍奉卿面无表情地淡声道,“也顺便帮你复盘。好让你知道,你是怎么在一招未出的前提下,就一败涂地。”
田岭眼底闪过一丝神秘而狠戾的笑意:“哦?是吗?你这么笃定我败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劝你还是别再心存侥幸为好。你等不到吐谷契人来帮你的。”
霍奉卿垂眼望着比自己矮大半头的田岭,好整以暇地看着这老狐狸瞳孔大震。
“有什么疑问尽快提,问完,就准备安详受死吧。”
霍奉卿一直很清醒地知道,自己出仕以来的表现,或许称得上一个“聪明的官”,却不算个好官。
甚至可以说,是个不称职的官。
早在承嘉十三年秋那场预审考时,还是庠学学子的霍奉卿在城北试院与盛敬侑单独面谈后,就已经开始为扳倒田岭做准备。
之后这两年多,他在任上做的每一件事,都只为“扳倒田岭”这个大局。
若不是怕云知意会对自己寒心失望,他其实可以做到更彻底的不择手段。
但他心里又很明白:官不该是这么做的。
尤其看着云知意一步一个脚印,在仕途上行进得沉默、踏实又坦荡无愧,就更衬出他这条路是越走越邪。
心爱的姑娘路子实在太正,自己却一天天愈发剑走偏锋,霍奉卿其实是很焦虑很忐忑的。
他怕再这么下去,他和云知意早晚要落得个分道扬镳的结局。
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在达成“扳倒田岭”这个既定目标之前,他没得选。
之前决定在今日对田岭收网时,盛敬侑在心中说他或许仓促急躁了。
但霍奉卿自己却并不这么认为。
过去的两年多时间里,他将泰半的精力都放在了田岭身上。
而田岭虽对他有所警惕,却因为轻敌,并没有真的将他这个毛头小子放在眼里。
所以,田岭的每一步,都被他算得死死的,他是很有把握才决定行动的。
心下微动,霍奉卿抿了抿唇,有些得意地回头瞄向云知意,却又忍不住弯了弯眉眼,邀功似的。
虽然过程里颇多不为人知的艰难与周折,但他没有食言,最终做到了对这姑娘的承诺。
眼下田岭倒台已是板上钉钉,而他手中每一步可走的棋都被堵到动弹不得。
这个冬天的原州会如她所愿,在田岭倒台时风平浪静,普通人不会受到任何影响,只管与家人温暖相守,安心等待来年春临。
霍奉卿踱到桌案前,从诸多卷宗里抽出几张纸,摆在巡按御史面前。
待巡按御史接过那几张纸认真阅览,霍奉卿这才回身,慢条斯理地对着田岭开了口。
“五天前,你带了两名家生护卫,从雍丘的田氏祖宅低调出发,准备前往松原郡去见素合。可惜,你在官道上被一队刑律司武官秘捕。事发突然,你那时还没想明白局势走向,所以沿途安分配合,就这样被送到邺城。”
田岭双手负在身后,镇定立在原地,只眉梢微动,含义不明地“唔”了一声。
“今早上了公审台,你发现主审官是京中来的巡按御史,又见素合被‘提线香’控制,就已猜到你田家出了内鬼。”
霍奉卿并不介意他的敷衍,接着道:“巡按御史突然抵达原州,对你这个家世敏感的一州之丞发起了公审。并且还抓来了素合,对她用了‘提线香’。你是个聪明人,不会只将这些当做巧合。”
田岭在京中一向有消息来源,所以他想破头也不会明白,霍奉卿与盛敬侑是几时与京中督察院搭上线的。
他也不知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或纰漏,才导致他耳聋目盲一般,被督察院的人盯了半年还浑然不知。
但他明白,既然巡按御史今日有备而来,借素合这案子为由头对他进行公审,不过是虚晃一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