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幽趁着四周无人之时,将今日在御花园听见的事情说与苏青霓,彼时苏青霓正站在廊下喂鱼,听了这些话,抛洒鱼食的手微微一顿,道:“已经传开了么?”
“是。”
苏青霓将剩下的鱼食抛入缸中,金色的锦鲤争先恐后地涌过来抢食,搅动了一缸清水,鱼尾在水面上噼啪一声,溅起细碎的水花,她看了许久,忽而笑了一声,晴幽疑惑道:“娘娘笑什么?”
苏青霓笑着指了指那群锦鲤,道:“你看这些鱼,好不好玩?”
晴幽转头又看向鱼缸,就这么短短两句话的功夫,鱼食都被抢光了,她似有所悟,倒是碧棠仍旧不解,老老实实地道:“娘娘,奴婢不明白您的意思。”
苏青霓轻轻拍了拍手,鱼群顿时惊地四散开去,她道:“谣言就如这鱼食,随意一洒,它们就成群结伴而来,全然不管这鱼食有毒无毒,争相吞啄,待来日事发,它们又争相散去,但是水已然浑了。”
碧棠还是半懂不懂,但是有一桩她听明白了:“娘娘的意思,是有人故意在宫中散播这样的话?”
她惊道:“这人好大的胆子,竟敢肆意编排皇上。”
苏青霓笑了笑,不再言语,碧棠又担忧道:“那皇上知道此事么?要不要禀告皇上?”
毕竟在她看来,近些日子皇上来坤宁宫的次数愈发频繁,甚至可以说天天与她家娘娘腻在一起,连看奏折也要娘娘陪同,此事应当要让皇上知道才是。
然而晴幽却不赞同道:“奴婢以为大可不必,咱们都能听说这些事,更不要说皇上了。”
她说着,看向苏青霓,道:“皇上或许早就知道了。”
苏青霓接过丝帕,将手指仔仔细细地擦干净,这才慢悠悠道:“世上多的是聪明人呀,不要总把别人当傻子。”
……
宁寿宫。
朱漆描金的小几上放着一方绣花小枕,一只保养得宜的纤纤素手正靠在那枕上,五指微张,张太妃轻轻翘着兰花指,指甲上涂了殷红的丹蔻,宫婢正细心地摇着团扇,使那些丹蔻都迅速凝固起来,上面细细用金粉描了朵朵牡丹,精致漂亮极了。
待丹蔻彻底凝固了,宫婢才取来两个镂空雕花的黄金指套,毕恭毕敬地替她戴在拇指上,口中还讨好地称赞道:“娘娘戴这个真好看,又贵气又漂亮。”
张太妃伸手对着天光打量了片刻,才不紧不慢地嗯了一声,道:“是个巧手,来人,赏。”
那宫婢立即大喜,跪下去连连磕头谢恩,正在这时,外面进来了一个宫婢,跪在地上磕了个头,唤道:“娘娘。”
张太妃一见来人,略略坐起身来,道:“这么快就回来了?”
“是,”蕙兰道:“奴婢担心娘娘不习惯她们伺候,不敢多耽搁。”
张太妃面上露出几分笑意来,道:“这倒是,她们都笨手笨脚的,比不上你得哀家的心。”
她说着,又招了招手,道:“起来吧,你爹的病怎么样了?”
蕙兰这才起身,走到她身边,答道:“多谢娘娘惦记,还要多亏了您赐下的老参,父亲的病已好了许多了,奴婢真不知该如何感谢您。”
张太妃笑了,道:“你伺候哀家这么久,尽心尽力,这是你该得的,说什么谢?”
蕙兰替她轻轻揉捏起肩颈来,一边与她说着话,没多一会,她便迟疑道:“娘娘,奴婢今日进宫时,听见了一些传闻……”
张太妃拿过旁边的茶盏喝了一口,道:“什么传闻?”
蕙兰欲言又止,张太妃便知她有话说,冲周围的宫人使了一个眼色,所有人都立即垂首躬身,默不作声地退了出去,殿内恢复了安静,张太妃道:“说罢。”
蕙兰这才轻声道:“奴婢听说,现宫中有人在传,皇上不是先帝爷的亲生血脉?”
张太妃怔了一下,蛾眉微蹙,自言自语道:“这话怎么传出去了?”
蕙兰有些吃惊,道:“奴婢这几日不在宫里,有些事不知情,难道这话竟是……”
张太妃有些不耐,又有些烦躁,道:“是哀家与皇上说的。”
她说着,便将那一日在慈宁宫发生的事情说来,道:“是她挑衅在先,说哀家不得先帝爷的宠,又说皇上也不与哀家亲近,哀家一气之下这才与她生了争执,谁知那贱人突然说,瞧着皇上模样长得不像哀家,倒像当年的宁嫔!”
张太妃又惊又怒道:“那贱人还说宁嫔死得蹊跷!这不是在影射宁嫔的死与哀家有关么?!”
作为张太妃的贴身宫婢,蕙兰自然是知道宁嫔的,宁嫔与张太妃乃是堂姐妹,一同入的宫,两人样貌也有几分相似,但宁嫔性子有些木讷,不太爱说话,也不会讨先帝欢心,所以张太妃位份晋升得比她快,后来宁嫔住进景仁宫没多久,两人又先后怀上了身孕。
宁嫔当年是难产而死的,太后这话里的意思,不是说她在其中做了什么手脚么?张太妃自然忍不了,道:“哀家与她闹了起来,抓花了她的脸,后来,皇上与皇后就来了。”
她道:“皇上问起争执缘由,哀家自然是不能把宁嫔的事情告诉他,索性给那贱人上上眼药。”
说到这里,张太妃又有些得意,道:“皇上如今与哀家亲近,自然是信哀家的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