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有备而来啊,”兔牙再次看向时山延,“我付不起雇你的钱。”
“但你能帮我和组织牵线。”
“你刚才还不情愿加入他们,”兔牙用鼻孔喷烟雾,“原来是伪装。”
“我不会加入他们,我只是愿意跟他们交个朋友,”时山延笑起来的眼睛很危险,有着特别的吸引力,“单干是走不出停滞区的。”
“兄弟,”兔牙把那张组织海报揉掉了,他吞咽了下唾沫,压低声音,“如果你帮我解决掉我的糟心事,我就告诉你一个能离开这里的消息,那可比和组织混更快捷。”他和时山延对视片刻,举起自己拿烟的手,神情认真,“我用我们仅存的友谊发誓,我没有骗你。”
时山延没着急回答,他只是静静地抽烟。这种安静会让人心慌,也会让人紧张。时山延喜欢单方面听别人发誓,哪怕对方声称自己是他的朋友。他对忠诚的理解有限,并不太在乎所谓的友谊。
“我可以给你枪,”兔牙说,“你刚说你可以帮我的。”
时山延把烟头留在烟灰缸里,在起身时回答:“成交。”
兔牙的愿望很简单,他想要一个人死,因为这个人不仅骗光了他的积蓄,还欺骗了他的感情。
时山延的枪口抵在对方太阳穴的时候,对方泣不成声。
他说:“我们见过,36809!我们在杂货店见过,我们也是朋友。”
“这样,”时山延记得,“我忘了。”
“他们那群停滞区的垃圾根本不讲情义,”对方跪在地上掩面大哭,“但你是个好人。”
时山延想推辞一下,但他又觉得这个荣誉称呼很不错。于是他先说了声“谢谢”,再开了枪。
时山延向杂货店走,经过自己的家。他的小阳台上养了很多外貌狰狞的耐旱植物,正趴在栏杆上朝他龇牙咧嘴,他忽然想到自己的牛奶纸盒该摆在哪里了。他走进家门,把牛奶纸盒放在一沓漫画书上,动作像在放奖章。
时山延回到杂货店时已经快要天亮了,兔牙还在等他,他把那些积蓄还给了兔牙。
兔牙没有碰钱,他只是拨开了烟灰缸。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烟头,这是他没睡的原因。他对时山延说:“我骗了你,他对我就没有感情,一直都是我的一厢情愿。”
时山延敷衍地说:“哇……”
“你肯定不想听我单相思被骗钱的狗血故事,”兔牙还沉浸在被背叛的悲伤里,吸了几把鼻涕,“如果你离开了这里,在光轨区,在随便他妈的什么地方遇到爱情,一定要小心,不要被骗。”
时山延很难感同身受,实际上,他的共情能力非常差。他知道怎么笑、怎么哭,知道如何露出不同的表情,但他没法对爱啊恨啊这些情感词汇产生共鸣。他体贴地给兔牙推来纸巾盒,手指却不耐烦地敲打着椅把手。
“我不想哭,”兔牙还在说,“但我他妈的忍不住。”
“你可以随便哭,”时山延打量着店内陈设,“这是你的店。”
兔牙大声擤鼻涕:“你能表现得像个人吗?”
时山延抬起手,在胸口圈出个爱心:“我是个好人,”他不想听兔牙反驳,“骗你钱还让你单相思的那个人这样说的。”
兔牙哭得更伤心了,没刮干净的胡茬还把纸巾蹭破了。他从抽屉里掏出张纸,一手掩着嘴巴,一手把纸塞给时山延:“你走吧!回家看你的搓澡巾宝宝吧!”
“那个叫海绵宝宝。”时山延再次纠正对方。他看了纸上的内容,说:“‘生存法则’是什么?”
“黑豹的征召,”兔牙粗壮的手臂快把茶几压翻了,“你就是个黑豹苗子!”
最后时山延要离开杂货店的时候,兔牙从后面喊了他一声。
“我希望你活着出去,”兔牙的全身都陷在灯影里,他停顿片刻,“他妈的。活着吧时山延,向外边跑,摆脱36809这个称呼,人怎么能当一串数字。我祝愿你对人产生感情,随便什么感情都行,你他妈的太不正常了。”他哭红的眼睛更小了,却能清晰地让时山延看到其中的情绪。他说出最后一句:“再见兄弟。”
时山延维持着推门的动作,须臾后转头下了台阶,没有回答这句再见。
早晨的太阳还没有出来,时山延边走边抽烟。这时天空中飞过一只鸟,他仰起头,看着那只鸟飞。他抬起夹着烟的手指,再次瞄准那只鸟,低声说:“砰。”
鸟飞得更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