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怀秀坐在房里唯一的椅子上,沉默看她。
几日不见,少女又瘦了一圈,更显娇小,面色仍有些憔悴,眼里写满忐忑,却装出一副雄赳赳气昂昂的傻样。
他挑眉,“坐。”
玉清东看看,西看看,哪儿还有坐的地方,目光触及庞然巨物一样的棺椁,一阵惊心,咳嗽了声,说:“我坐马车坐的腿麻,只想站着。”
霍怀秀一声嗤笑,“你若活的够久,总会明白,人只有死了,才不可怕。”
玉清想起他一心求死,怀疑他意有所指,试探:“你在说你自己么?”
霍怀秀道:“我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我死了……”霍怀秀顿一顿,微笑:“会变鬼。”
玉清看他一眼,心想你现在也不比厉鬼好上多少,疯起来鬼都被你吓跑了。
霍怀秀又说:“坐。”
玉清刚要开口:“我——”
霍怀秀打断,面无表情:“这一口棺材,比起你将来要面对的事,不值一提。你尽早习惯。”少女怔怔望着他,他语气冷淡:“我叫你,坐。”
烽烟,战火,杀戮,古井,尸体,荒坟。
他一走,大楚的厄运避无可避,不是他,也会有别人的战马踏破皇城。
小姑娘见了一口棺木都会变色,如何经得起国破家亡的风雨。
世上千千万万人,这异世的魂魄偏偏附在玉清身上,不知是福是祸。
玉清原本不想听他的,可今日前来怀有目的,总不好在这点小事上与他多作纠缠,心一横,咬咬牙,挺直了背,僵硬地坐下。
当真坐下了,似乎也没那么惊悚。
她沉默一会儿,问:“你要走啦?”
霍怀秀抬抬眼皮,默认了。
玉清两手搭在棺木上,不自觉地抠了抠——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急忙停下,心里惴惴,小声道:“还会回来吗?”
他面上含笑,摇头。
玉清心里叹一声。
瞧,他这么高兴,肯定想到寻死的法子了。
如此一来,又觉得低落,手指无意识的——
“公主。”冷不防,男人的声音响起,毫无感情:“棺木我要带走,你最好别动。”
这是心疼他棺材的油漆。
玉清没好气的,“换一换,我坐椅子,你来坐棺材盖。”
他又不说话。
玉清垂眸,看着放在腿上的糕点盒子,深深绝望。
怕是要辜负吉祥的一番好意了,那么冷血冷心的一个人,她脑子进水了,才会觉得凭一腔孤勇能打动他。
她拿起小盒子,手伸到半空中,不带多少希望的问:“你吃吗?”
霍怀秀薄唇微抿,唇角一点戏谑的笑意,“有求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