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后,曾来公主府作过法事的老道士,又得到玉清公主的召见。
奇怪的是,公主并未要求他做什么,甚至话都没说上两句,只是让侍女念清单,给他一件又一件价值不菲的赏赐。
公主这般慷慨,他虽不明缘由,也只当符咒生效,恶灵退走,乐的领赏。
老道士一走,朱嬷嬷分批次将人召集。
这位面相凶悍、不爱笑的老妇一夜未闭眼,神色更为严厉,手握长名单,叫一个名字,旁边的账房先生拨弄算盘,接着便有人发下一些银两。
天上掉馅饼,领钱的原本高兴,一听这是遣散用的,立刻慌了神,跪地求饶。
一时间,公主府人心惶惶。
最后,连管家都在列。他听见自己的名字,傻眼了,干嚎起来,嚷着要见公主。
朱嬷嬷冷冷道:“公主英明,经道长指点,早已看明白——府里从未出过鬼怪祸乱,不详的不是花草树木,也不是屋子,而是人。我劝你们尽早离开,纠缠无用。”
哭声、喊冤声,一整日未停。
玉清留在房里,给大妞看一些布料,准备命人替她裁剪几套冬装。
大妞陪在她身边,听外头动静大,时不时往窗口张望。夜幕初临,声音渐渐小了。早上领她过来的如意姐姐,仍不见踪影。
大妞问:“公主,很多人都会走吗?”
玉清正在比较两匹绸缎,闻言,点点头。
“如意姐姐呢?”
“她不回来,就是要走。”
“啊……”相处几天,到底有不舍。大妞安静一会儿,叹了口气:“人人都要走,娘走了,爹也走了,现在轮到如意姐姐。”
玉清一怔,转头,“你知道你爹爹要走了?”
大妞口中的爹,自然指的是亲爹,而不是那位貌美绝伦的年轻将军。她心中难受,不想欺瞒对她那么体贴的公主,便不吭声。
玉清没想那么多,喃喃道:“你爹……”
其实,他也不坏。
只是心肠当真冷硬,人生在世,有什么心结想不开,非得一意孤行?留下这么乖巧的女儿,他也不心疼。
无论如何,他到底帮了自己,帮了大妞。
玉清凝视闪烁的烛火,目光渺渺如烟。
将来,他走以后,至少让他女儿给他上一炷香罢,便如他期望的那样,大妞上香,她为他流几滴眼泪,缅怀曾有那般惊艳的容颜,来世上走了一遭。
那疯子。
将军府。
三日一晃而过,到了启程的时候,天蒙蒙亮,黑夜未尽。
霍怀秀命何向山留在京城,守将军府,只带商朝和季先生两人随行,轻车简装,三人的行李总共就几件衣物。
临行,霍怀秀在房里停留片刻,看那口曾希望用来长眠地下的棺木。
有何向山在,真拖着走,太扎眼。
他俯身,手指缠着几层纱布,轻抚棺椁的纹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