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索言的这几句话,让陶晓东连一丝迟疑都没有就信了。
——明知道这是什么病,明知道治不了,但他就是信了。
就像一个绝症患者,医生说我不会让你死,他就真的觉得自己还有得救。
陶晓东在那一刻切切实实地觉得自己得救了。
这个“得救”从根本上讲并不是对结果产生多深的期望,而更像是被眼前人的态度征服,被一个强大的灵魂施救,心里那些负担和焦虑在这个瞬间突然就放下了,好像一切也并没有那么绝望和糟。
他对汤索言笑,这么多天第一次笑得这么真心实意,连眼角都带了丝向下弯的愉悦弧度,轻声道:“对……我就该是你的。”
店里人也挺诧异,他们东哥低压了这么多天,从周一上班开始突然就有点放晴了。
嘴角的痂还在,但也不见他说嘴疼了,话也多了。
“我东哥癔症过去了?”欢戈小声问着大黄,“咋了这是?”
大黄知道内情,这几天也愁得睡不着觉吃不下饭,想想陶晓东的事他胸口都堵着疼。这事谁也不能知道,就得烂在他俩心里,大黄只说:“就当他更年期了。”
“头些天都吓死我了,”欢戈眨眨眼说,“不知道他咋了。”
大黄从欢戈衣服上随手扯下来一根长线头,无意识地在手上缠了两圈,低着头说没事儿。
欢戈眼珠来回转,小心翼翼地猜了几次,大黄后来笑着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说:“你东哥没事儿,别操心了。”
“不是,东哥,你就差这一条腿了?”客户指着自己没弄完的那只小腿,哭笑不得,“这不眼看着完事儿了吗?”
“我得歇了。”陶晓东摆摆手,道,“累了。”
“你看剩这一小块我明天还得来,你就给我弄完得了。”客户跟陶晓东熟,都是朋友的朋友,以前上学时候经常来店里坐着找他们聊天,出国两年回来现在自己搞创业了,来得就少了。
“真累了,脖子疼。”陶晓东摘了手套,仰了仰头,“颈椎不好。”
“我可真是服了你。”小年轻今天做的是个遮盖,两边小腿从前纹的腿环,跟那时的女友是情侣的,这么多年过去了女友早换了不知道多少茬。上个月他就来过一天,没弄完,今天又没弄完。
陶晓东说:“反正你最近不忙,明天来吧。”
“我怎么不忙啊我一堆事儿。”小年轻嘟嘟囔囔地穿裤子,“要说你现在这架子可太大了,干个活还有时间的,到钟了就停,我东哥变了。”
陶晓东笑,不多说。
“我这时间都估算好的,下午我还有个约,你这提前不给我做了把我计划都打乱了。”客户穿完裤子站起来说。
“活不能干了,陪你坐坐聊会儿没问题。”陶晓东下巴朝休息区那边扬了扬,“喝杯咖啡。”
“你可真行,不干活不挣钱就陪人喝咖啡。”客户站起来往休息区那边去,“咱也不知道你咋回事。”
“劳逸结合。”陶晓东问他:“喝现磨还是速溶?”
“我天呢速溶就行了,没那么精致,还磨。”小年轻让他气得快窒息,都气笑了,图不给做宁可坐这儿磨咖啡豆子。
陶晓东规矩已经立下了,也跟店里负责预约的管理说过了。汤索言给他定的时间是每天不能超过五小时,陶晓东给自己定的还要少。
谁一问原因陶晓东就说脖子疼,坐久了受不了。
这规矩谁来都破不了,谁的面子都不给。不管怎么劝陶晓东都是笑,时间到了手套一摘,不管还差多少图都是明天再说。如果客户实在非要一天弄完,陶晓东就说那你就等我歇两个小时。这两小时他就去楼上闭会儿眼睛,在眼周穴位上按按。
家里大夫管得严,说什么陶晓东都听,非常自律。
汤索言下午没在医院,去学校做个讲座,晚上回去正好能路过陶晓东店里,俩人约好了一起回家。
陶晓东从下午三点就没事做了,眼睛不敢累着,收工了也不敢再画图,坐在一楼沙发上从玻璃门往外看。小工们来来回回从他身边走,时不时给他送点水果送点水,有人给送他就吃,陶晓东坐那儿吃了两个小时水果。
汤索言来接他的时候没进来就看到陶晓东歪躺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等。他推开门,陶晓东就坐直了冲他笑了下。
店里人跟汤索言打招呼,汤索言笑着应了,走过去坐在陶晓东旁边,给了他一杯蔬果汁。
陶晓东接过来先喝了一口,之后就笑了:“我吃一下午水果了,都饱了。”
“那别喝了。”汤索言看着茶几上已经空了的果盘,估计这是没少吃。
陶晓东摸了摸自己肚子,小声说了句:“胃里冰凉。”
汤索言看看他,周围都是人也做不了什么动作,于是只说:“不用吃那么多。”
白天水果吃多了,晚饭陶晓东都没吃多少。
晚上汤索言手放他肚子上,给他暖胃。陶晓东舒服地眯着眼道:“最近天天吃蔬菜水果感觉自己水灵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