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徽重新拨动琴弦:“臣其实一向大胆,又善于取巧,还会卖弄,不是个老实人。”
长孙婧噗一声笑了出来,斜睨着严徽。
“你今夜还特别诚实。”
严徽垂着双目,专注地拨着琴,道:“臣的家乡有个说法,月圆之夜,万物都会在月色下显出原形,所有精怪都无处可遁。”
“那你是什么精怪?”长孙婧问。
严徽朝长孙婧望去,漆黑的双眼里有莹润的月色荡漾。
“琼岛有个传统,每个孩子出生后,都在百兽中选一个认做先祖。有先祖保佑,才会健康长大成人。”
长孙婧起了兴致:“那你认的先祖是什么?”
“鲸。”严徽道,“海中最大的鱼。”
“果真是条鱼。”长孙婧呢喃,“就是那种又能展翅飞上天化做鸟的大鱼?”
严徽微笑:“能不能飞上天,臣也不知道。臣只见过一次鲸鱼出水。那时臣还很小,跟着舅舅和兄长出海捕鱼耍。突然一只巨鲸跃出水面,大如一艘海船,双翅展开有数十米长……可它翻了个身,又钻回海里去了。”
长孙婧不免有些落寞:“便是它,也不能摆脱大海,飞上天去。”
严徽望着女帝,轻声说:“即便是鸟儿,飞累了也是要寻根树枝落脚的。世间万物,包括人,都有种种不得已。若不然,陛下就应当是这天下最快乐的人了。”
长孙婧的笑容隐隐透着落寞。
她好像也是个在月色中现了原形的精怪,褪去了往日的高贵矜持,丝丝心酸无奈幽然流露。
“你们男人,因不可能经历女子所经历的事,所以永远不会感受到女子的无奈。”
严徽放下了琴。
“臣身份卑微,确实无法切身体会到陛下的种种难处,可男女之间许多感受是相通的。寂寞、不被了解、不被爱……”
长孙婧闭上了眼,面孔隐在昏暗之中。
“曾经有个人和我说过,一个合格的帝王,应当让人敬畏交加才对,缺一不可。若无法让人敬,那便得让人惧。总之,得有一种能震慑住臣民的手法。可使人畏容易,令人敬却很难。”
严徽道:“臣觉得,敬畏陛下的臣民不知凡几,但是陛下最为在意的一些人不能敬畏陛下,才让陛下不快。”
他这话必然再一次点中了长孙婧的要害,她又微微动容。
“可惜,不论敬还是畏,都不会让人爱上你。”长孙婧道,“若要生爱,必先生怜。若要让人怜,得弱小娇柔,有可怜之处。”
“这话,陛下又是听谁说的?”严徽问。
“忘了。”长孙婧淡然道,“似乎人人都这么说。”
严徽摇头:“臣并不认同这个说法。臣觉得,因怜生的爱,不过是对于自身强大的迷恋。爱的不是对方,而是自己罢了。爱应生于欣赏和敬佩,应是慕,而不是怜。”
长孙婧安静地望着严徽,双眸闪着微弱不可捉摸的蓝光。
月色在两人之间流淌,宛如清澈的泉水。
“陛下,”严徽按捺着越来越快的心跳,哑声道,“您是否……”
“表姐!”
伴随着一声高昂的呼声,赫连斐大步走来。
作者有话要说:连女皇帝都逃不了被权臣职场性骚扰……
(下一章小严一定能侍寝了我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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