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楼所说的人间大荒,是一片无垠旷野,唯大地中央被玄楼用仙息笼罩,将陪他历劫的那五百生魂安置在此处。
到地方后,玄楼拉着云念念提前停在了大门外,像出远门的凡人回家一样,从华京的大门慢悠悠走向楼家的宅邸。
路上,云念念絮絮叨叨说了好多看法,一度将“五百生魂陪天君历劫”这事,上升到了哲学讨论范畴。
只是她自己心中并没什么条理,故而话也说的乱糟糟的,可玄楼听懂了,她在表达对命运不公的无奈和愤懑。
“随随便便就能用几百生魂作陪,陪天上人游戏一场……这种感觉很不好,就像是被迫给天人殉葬。但我前前后后想了,又觉这世界一开始就是如此。天道写了整个天地大剧,用爱恨情仇戏弄你们,你们又写了人间剧,万物又被你们安排。这是你们的世界规则,我就是有不满,认为这种高高在上决定他人一生的方式不对,也无力改变。”
玄楼:“不是决定,只是规则,规则之下,人人都有改变的机会。”
“那司命的作用又是什么?”云念念皱眉,“他不就在写命吗?”
“等你真正见到司命时,才会知道他是如何奉天意做事。”玄楼笑着说,“命只是一部分,大多由天给,被机缘随意撞上的,则由司命赋予一部分的命。但命并不能决定凡人的一生,除了命,还有运,运从天来,也由人来。除命运外,还有境,每个人所处的境不同,遭遇也不同……总而言之,此中玄妙,并非由我们定。毕竟……我们这些天上人,自己的命运都无法预料。”
他接话接的舒服,云念念从他的语气中,理解到了这个复杂的天地运行系统,心绪也稍缓和了些。
“我说的话,你会不会觉得过于幼稚?”云念念问,“听我抱怨了这么久,会烦吗?”
“不。”玄楼轻轻点了她的眉心,说道,“你的话,智慧深藏,我不仅要用而听,还要用仙识来悟,所以念念说的每一句话,我都有在听,言语中,有天机蕴藏,不听则不明,你愿说,我愿听,怎会烦?”
云念念脸上浮出了笑容,她悠长的嗯了一声,尾音轻扬,道:“那以后,你这份工作,我会经常挑刺了。”
玄楼笑:“请随意。”
“玄楼,你是在用心听我说话,我能感觉到。”云念念捏着他的手指,低声说道,“从前在我那个世界,作为女性会有一种感觉,从小到大,不管是自己身边还是整个世界,男孩子们总是不会听我们说话,即便听了,也不耐心,即便耐着性子听了,也不理解也不想理解。所以我一直……一直对自己未来可能遇上的婚姻生活不抱希望。我是个……很喜欢表达自己的人,但我总觉得,话说给男人们,越不过中间的那堵墙。”
玄楼微微蹙眉,看向她。
云念念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就像谈论很平常的事物,说道:“那个时候,我觉得身边的大家,好像都处在一个看不清的罩子中,稀里糊涂的就开启了双人生活,他们问我,要找什么样的另一半时,我想遍了全人类,都觉得,啊,好像没有我想要的,这不是匹配不匹配的问题,而是……没有一个人,能值得我赔上一生,他们不知我的世界,即便与我生活在一起,也永远不会懂我。”
她扭过脸,脸上洋溢着笑,眨眼道:“知道那个时候,我朋友如何说我吗?她们会说,云念念,你太幼稚了,人无完人,你精神要求太高,你以为天上会掉下个神仙跟你结婚?”
玄楼:“巧了,我是。”
云念念哈哈大笑:“所以说,梦想还是要有的。天上还真掉了个神仙,让我给糟蹋了……总体来说,玄楼,我跟你结缘,是我最大的运气。只是,我想问问你,你又是因为什么喜欢的我?”
玄楼轻声道:“怎会有这样的问题?”
云念念道:“因为你这样的人,我能喜欢你,能决定让自己陷入这份姻缘,是理所当然的,你很神仙,真的神仙,闪闪发光,无与伦比。但我这种普普通通,放在万物众生里不起眼的存在,你又为何会喜欢上,还……这么激烈,还要给我殉情。为什么呢?”
“善心善念,总会得善果。”玄楼说,“我就是这世界中与你最相配的善果,念念,咱俩的姻缘,说来最是神气,是天道牵线搭桥,一切刚刚好。想来自天地诞生以来,就没成过如此完美的姻缘,咱们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一对。”
云念念听见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笑道:“这话听着熟悉。”
“念念,我有多认真,你是知道的。”玄楼伸出手,指着她的心口,“你能看到,我有你的一半,你有我的一半,我的情感,我的欢喜,你都知道。如果你还想听一遍,那我就再对你讲一遍,两遍,千万遍。”
玄楼说:“念念,你是我的唯一,是我情动的伊始,是我长生的道侣,也会是我的终结。”
“还有吗,还想听。”云念念听得开心。
“紫竹峰终年仙雾缭绕,风眠竹绵韧又有醉人清香,动则泣露,我要用它做床……”
云念念不解:“嗯?”
玄楼趴在她耳边,轻声呵道:“剩下的话,回紫竹峰,我慢慢讲给你。”
“你们这里的神仙,怎么一个个的,半点不清心寡欲?”云念念推开他。
玄楼沉声道:“你们那里的神仙未免太无趣些。不过,念念喜欢听的话,我也喜欢,你也该对我说句话,让我欢喜了。”
“我想想。”云念念托下巴思索片刻,道,“来个直球吧,玄楼,我超喜欢你的,无法否认,无法假装,我完全认输。这句效果如何?”
看起来好像没什么效果,至少他没什么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