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孙王后出殡那日,艳阳高照,纸花洒满晴空。
按照王后生前愿望,丧葬一应从简,卤薄仪仗尽数削减,棺椁离开王宫东门时,仅有十二人抬棺,二十四名引幡人而已。
棺椁抬出王宫南门时,小小的队伍已经变成一条长龙。
身穿素衣的乌孙百姓自发前来,西街的手艺人高举着纸扎的精致王宫,东门的陈寡妇情深意切地大声嚎哭,茶楼里的说书人今日不说书了,吹着唢呐,垂着眼泪,哀乐连绵,催人心碎。
还有更多平平无奇的百姓,他们在家里剪了纸钱,折了花枝,一路追来,将心意和祝愿洒向天空。
送葬的百姓追到南山王陵,看着一身孝服的太女洒下了封王陵的最后一捧土,悲怮的哭声震天。
王后殡天百日后,乌孙百姓还没从失去王后的悲痛中抽身出来,太女又要离开了。
王寝之中,秦秾华恭恭敬敬地向坐榻上的乌孙王行了大礼。
乌孙王含泪将她扶起。
“你此去参加新皇登基大典,路途遥远,定要照顾好自己。你虽有公主府,但按照常理,外宾会住聚贤阁,此间利弊你自己考虑。你虽在大朔生活多年,但如今身份已然不同,行事还需小心谨慎,我知道你和伏罗感情深厚,然而,不定有居心叵测之人想要不轨,切记,慎始慎终……”
“是,儿臣记住了。”
“你回去之后,可想好如何面对周嫔?”
秦秾华沉默不语。
一对双生子,一个不剩,换谁都无法接受。
乌孙王握了握她的手:“你看这个人能不能帮到你。姜光——”
“奴婢在。”
“去把佛堂扫地的古乃叫来。”
“喏。”
半柱香后,姜光带着一个神色拘谨的女子走进了内室。
女子年纪和她相仿,有着黝黑双眼和长发,低平眉骨,和一对天然的柳叶眉。
秦秾华心中有一个名字呼之欲出。
“当年,周嫔诞下的并非死婴。阿兰玉希望我将女婴送去民间,找一对普通人收养,我于心不忍,私自将她留在宫中,取名古乃,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让一切重回正轨。”
“父王……”
乌孙王潸然泪下:“你是阿兰玉的骄傲……也是为父的骄傲。不论你身在何处,乌孙永远是你最坚强的后盾。”
他们谁都知道,此行前程未卜,下一次见面不知何年何月。
秦秾华离开时,灿烂的火烧云占据半片天空,送行太女的队伍依然从宫门排到城门。
她从车窗中探头回望,依然能看到寒风中独自伫立望天阁的乌孙王。
强忍多时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身旁一只手伸出,将她揽入怀中,轻拍着她颤抖的背脊。
……
明昌元年,朔新皇登基,大赦天下。
此后两年,风起云涌。
得位不正的大皇子在一年牢狱生活后,被贬为庶人,幽禁兖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