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拉远了一些与她的距离,让她可以看清他的眼睛:“不用怕。”
“嗯?”苏好抽噎了下。
“你见过谁害怕太阳太远吗?”
茫茫宇宙只有一个太阳,却已经足够让这个世界万物生长。
隔着万里重洋,她一样是他的太阳。
一样能让他汲取到光亮。
苏好没有立刻回应徐冽,不管作什么打算,她都需要时间考虑,这也是情理之中。
雨停了,邹月玲和苏文彬把苏好接回了家,让她好好整理心情。
苏好离开后,徐冽在邹家上完了最后一堂家教课。
林阑已经从邹月玲口中得知徐冽的真实身份,心情五味杂陈之余,不管多喜欢徐冽,也没道理再让一个高中生继续打工,给他结清了工资。
徐冽从邹家离开,回到学校已经是晚上十点多,走近校门时,看见那里停了一辆黑色宾利。
他被迎面打来的车灯刺了眼,抬手挡了一下,司机立马熄了车头的远光灯。
副驾驶上下来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徐小公子,”男人叫了他一声,步履匆匆上前来,脸上微露焦色,“您还记得我吧,我是程总的特助,高瑞。”
徐冽眯起眼,看着他点了点头,又看了眼他身后这辆车。
“您手机关机,我就在这边等您,是这样的,您现在可能得跟我去一趟北城……”高瑞在社交场上见惯风浪,一张嘴皮子向来能说会道,从没有一刻像此刻这样,连组织语言都觉得困难,“徐夫人……我是说,您母亲她……”
徐冽的唇抿成平平一线,绷紧了身体。
“您母亲今天乘坐纽约到北城的航班,落地北城机场后,跟一行人起了肢体冲突……”高瑞描述着前因后果,试图冲淡这件事对一个十七岁少年的冲击,但不论怎样绕远,最后还是避无可避,“过程中意外撞伤头部,现在正在手术室抢救……程总让我来接您。”
凌晨四点半,北城。
医院重症监护室外,徐冽站在走廊上,望着监护室小窗里透出的模糊灯光,面无表情地倚着墙。
他在凌晨三点下了飞机,到医院时,手术已经结束。
医生让家属做好心理准备,然后倒出了几个词汇:重型颅脑损伤,脑脊液外流,植物状态。
说让人做好心理准备,可是每个词都没给人做心理准备的余地。
徐冽静静地站在走廊里,站了一个钟头一动没动,好像想了很多,可回头仔细回忆,刚才想过什么又全都记不清。
脑海里零碎的画面颠来倒去,最后只拼凑出一幕场景,像被打了追光,放到无限亮,无限大――
美国新泽西的酒店走廊,妈妈哭得撕心裂肺,哀求他说,冽冽,妈妈知道错了,妈妈把钱还给你爸爸和姐姐,你跟妈妈回去,别离开妈妈好不好?
他问她,把钱还了,您怎么过?
妈妈说她总会有办法。
然后他质问她,您的办法就是为了钱去破坏别人的家庭吗?
记忆里的最后一眼,是妈妈脸色煞白,失魂落魄的离开,和刚刚妈妈被推出手术室的画面重叠在一起,像命运狡猾的捉弄。
从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一直到晨曦透过走廊尽头的窗照了进来,浓重的消毒|药水味依然充斥在鼻端,可闻得久了就麻木了,竟也觉察不出这到底是什么味道。
重症监护室里的护士分明在脚不沾地忙碌来去,四下却像死亡一样安静,毫无生气。
有脚步声靠近,徐冽感觉到肩膀上落下了一只温热的手掌,程浪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站一夜了,去吃点早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