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此生圆满,再无憾恨。
慕子翎躺在冷硬窄小的床上,漠漠然地望着眼前虚无空气。
秦绎走后,就再也没有人来过,也许是不敢,也或许是不屑。屋子里很冷,没有生炭火。
不过好在现在他也感觉不到双腿的存在了,从前一冷,他就双足冰冷,现在总算没有这样的烦恼了。
秦绎走前给他收拾了一下,但那会儿慕子翎全身都是冷汗,意识模模糊糊,半死一般喘息着,根本没什么印象。
不过任秦绎摆布而已。
他喃喃轻唱着《何日君再来》,声音低而婉转,如梦中的呓语。
但从前他唱起这首小曲时,虽然清冷凉薄,但总归是饱含情谊的,像一个矜傲的小少年在等待着心上人的归来,一面骄傲地往前走,一面一步一回头。
此刻他再唱起,声音中只有死寂。
在幽幽夜里响起,像一潭死水边的挽歌。
“卿卿知我意,乘风且慢行。”
慕子翎犹如做了一场空梦,他沉浸其中那么久,徒劳地追寻奔跑,直至今日,才终于醒来。
而且多么奇怪,往日他想起与秦绎的初遇时,脑海中总是浮现那玄衣少年俊朗英气的脸。
此刻再想起,竟然只记得面前篝火的温暖,捧在手中新鲜莲子的香气,那张微笑着看向他的脸,逐渐变得模糊了。
他迷恋执着着的,究竟是那晚从未感受过照顾与温暖,还是秦绎本人?
慕子翎安静想。
正当他怔怔出神的时候,木门蓦然“吱呀”地响了一声,随即暗色的帘子被撩起,秦绎走了进来。
他带着一碗饭菜,停在慕子翎床头。
慕子翎没看他,秦绎伸手,摸了摸慕子翎的额头,稍微有点烫。
“屋子里太冷了,上回走前忘了给你生火。”
他说。
慕子翎格外地平静,他的容色艳丽而苍白,从前就像一个病恹恹的病美人,现在成了货真价实的了。
秦绎以为他会反抗,挣脱,歇斯底里,但这一切通通没有发生,他只是意外地安静,好像已经完全不会对外界刺激做出反应了一样。
给慕子翎清理左手烫伤的时候,秦绎微微顿了一下:
也许是烫伤后又沾了泥污的缘故,有一处流脓溃烂了,秦绎不知道,直接撕下了纱布。
那一下带掉了一大片肌肤,可以想象该有多疼,然而慕子翎的手指竟然只是轻轻颤抖了一下,都没有出声。
“”
秦绎喉头滚动,低声说:“如果痛就说。”
慕子翎却轻笑了一下,目光茫然地问:
“你会在乎我的感受吗?”
“”
于是这场对话又这样戛然而止。
秦绎给他换完药,又给慕子翎喂饭。
然而小勺送到慕子翎唇边,慕子翎漠然地偏过头,薄唇也抿得紧紧的。
“阿朱在外面。”
于是秦绎说:“你听话,我就留着它。”
这种坦白而低级的威胁从前慕子翎是从来不屑于听从的,然而现在他有的已经不多了,阿朱是他最重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