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公作美,赫连翊定好瓦的次日,一整天都是晴的,庾家人虽怕麻烦,架不住大小姐一直盯着,谁敢不配合拿布盖好房里陈设,帮着放瓦,便会被大小姐苛责,甚至赶出家去。
因而,十二位瓦工忙了一天,直到天色完全黑下来,庾家全部旧瓦换了新瓦,再也不用担心下雨会漏雨。
众人满以为忙了一天腰酸背痛,能回房收拾东西,早点休息,却被大小姐留下来,齐聚在堂屋,八仙桌上堆着一张张晒干了的白色通草纸。
赫连翊指着这一堆通草纸,“思楠切的通草纸,还算不错,今儿个已晒得干干的,适才我让玉竹收了进来,今晚大家便开始学着做通草花。”
“大姐,你还让不让人活了?才换好全部的瓦,我们跑前跑后,累得腿都打颤,哪里还有精神做那么难的通草花?”庾思婷快人快语,垮着一张脸,连双眸都失去了光彩。
姜氏看着一堆女眷面容憔悴,甚是乏累,便劝道:“容丫头,你想趁早做出通草花来卖的心是好的,只是这一家子都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今儿个换瓦忙前忙后的,没一人偷懒,到了晚上,便让大家伙儿回去歇着。”
因下雨在家里取通脱木茎、裁通草纸、买瓦和换瓦,已整整耽误了两天!还有八亩祭田没栽通草,庾家也没有多的通脱木备着,赫连翊怎能不急?眼下,只有把做通草花的法子教会了她们,她们
留在家里做,一开始肯定做得慢,等慢慢上手了,便越做越快。
赫连翊最烦事情还没做就一堆人挑刺,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没好气地反驳:“累累累!我还不是一样得累,你们可曾听我喊一句累?”
“大姐,你肯定也累得慌,所以也甭干了,回去歇着,养好精神明儿个再干。”庾思婷顺着话往下讲。
明儿个赫连翊要上山采通草、砍通脱木,还要想法子怎么才能把通草花卖高价,可没闲工夫耐着性子教她们做通草花,一看众人这么懒懒散散的样子,他气不打一处来,“累就对了!活人就得累,舒服是留给死人的。”
这话好似一巴掌,狠狠地扇在众人的脸上——庾家都到这个地步了,也没有别的人可用,还有什么脸不放下身段埋头苦干呢?
许是这话讲得太过了,众人都低着头,不吱声。
赫连翊软下声,安抚众人道:“我只想大家累这一程子,往后是享不尽的清福。你们有抱怨的功夫,多尝试几次也就会了。就像一开始敲通脱木茎,不也个个说难?真动手了,多简单!思楠年纪最小,却能把通草纸裁得那么好,可见也是用心学了。凡事再难,只要用心,没有办不成的。”
“大姐过誉了,我切得有薄有厚的,还动不动就断了,大姐的夸赞让我汗颜。”庾思楠微低着头,咬着下唇接话。
小小年纪,第一次切完那么多通草纸,没
有抱怨,反倒学着反思!赫连翊未免高看庾思楠两眼,用鼓励的语气道:“思楠,你第一次切通草纸,一没切了几下就跑了,二没浪费通脱木茎,三没切到手,能做到这三点已经很不错了。我喜欢思楠这样一动手就尽力做好,做完了还晓得总结哪里没做好,下次再改进。若是大家伙儿都像思楠这般用心学,何愁做不好通草花呢?”
正房夫人生的小女儿,是大小姐嫡亲妹妹,却被大小姐骂得狗血淋头,倒是思楠那丫头勤勤恳恳切通草纸,被大小姐狠狠夸了一通。不管以后在庾家过日子,还是给思楠找夫婿,都要仰仗正房。此时鼎力支持大小姐,未来的日子还怕不好过么?
孙姨娘深吸一口气,开腔道:“大小姐,我愿留下学做通草花。”
陈姨娘也不甘人后,急忙表态:“大小姐,我和两丫头绣花功夫了得,兴许做通草花能更快上手,定会好好跟大小姐学,为咱们庾家东山再起贡献一份微薄的力量。”
赫连翊满意地点点头,再看向一直扁嘴的庾思婷,“思婷,你是我亲妹妹,也甭说太多,你只要记住,今儿个,做得好看得做,做的不好看也得做,做不出来不许睡觉,我会一直在这里陪你熬着。”
庾思婷一向毛躁,宁愿到处溜达,也不愿坐下来静心静气地做一样东西,更何况是从未做过的通草花。这会儿当着大家的面下了死命
令,她更是气恼,“大姐,你现在越来越不近人情,我都怀疑你是不是铁打的!”
“人家书生为了考取功名光宗耀祖,头悬梁锥刺股,我们为了振兴庾家,动动手做通草花,又算得了多苦?况且,这才一更天,即便做到三更,也不甚晚。我熬得了,你肯定也能熬得了。”
“熬熬熬,把你自个儿熬成老姑娘,嫁不出去才好呢!”庾思婷赌气地顶嘴。
赫连翊开怀大笑,并不生气,开始讲解做通草花的步骤。
这些通草纸全晒干了,一碰就掉,须得将手巾打湿,将通草纸夹在手巾里,待通草纸湿润后,又有一定的韧性了。先把想做的花样,一片一片画出来,再裁剪成片,通过染、捻、捏、揉、压、搓等各种手法,做成牡丹、芍药、腊梅等形状等形状,真假难辨价值不菲的通草花便做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