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县城,城南驿馆,使团一众组成乌龟盾阵出了小楼,刚欲择向冲杀出院,却见院门发出轰的一声巨响,分向院内倒下,激起一片烟尘。随之,一群黑衣人提刀持弓,杀气腾腾的冲了进来,看来,外面的来袭敌军并不愿再等使团自行突围,另生变数。
“投!”詹乐一声爆吼,盾阵中立有护兵投出几枚手雷,带着嗤嗤火光落入黑衣人的群中。华国对于火器保密管理得及严,不会将火铳交由使团装备着带往境外,但为童崖安全,手雷这等大威力低技术的武器,却让使团护兵携带了一批。
“轰!轰!轰!”手雷爆炸,残肢飙血伴着哀嚎惨叫,院门左近的一干黑衣人立马倒下一片。只是,随后露出的是更多的黑衣人,以及门外密密麻麻的军阵,显然不利突围。与之同时,驿馆院落的其他方向,也有黑衣人或破后门或翻院墙进入,向着使团一众包围而来。
“退往院墙!结阵防御!”詹乐并未惊惶,反而神色一动,沉着下令道,“既然走不了,我等干脆守在院中和对方拼命!敌方既然如此亟不可待,说明他们并不能完全掌控全城!此地这么大的动静,这些人只能雷霆一击,不能持久做战,我等只需坚持,当有兵马来救!”
随着詹乐的指挥,护兵们将童崖等人护在中间,一边退往院墙的东南拐角,一边开弓放箭,射出连弩,不时还丢出几枚手雷,将每每进入院门的黑衣人几乎斩杀殆尽,令得对方气势为之一滞,攻势明显受阻,从而让他们轻松抵近院墙拐角,还拉了些车辆杂物建起了一道简易工事。
“混账!磨蹭什么,没吃饭吗,都给老子上,堆也要堆死他们!”院门之外,黑衣人首领怒不可遏,厉声咆哮道,“倘若这么点人都收拾不了,留着你等还有何用,还有必要养着你等家小吗?”
啥都架不住人多,在首领的呵斥乃至威胁下,后续的黑衣人复又涌入院来,更有盾牌护在头前,四面八方将使团围得水泄不通,并渐渐迫至短兵相接。一时间,交战愈演愈烈,使团护从兵精械利,可黑衣人却人多势众,双方反复拉锯厮杀,就此在院落一角鏖战相持。
“尔等何方鼠辈,竟敢刺杀华国使团,是何居心?如此为了一己之私,便肆意妄为,就不怕挑起华齐大战,导致生灵涂炭吗?”使团群中,童崖语带悲愤,咆哮叱问踏入院中的黑衣人首领道,眼中却是一片清明。
“哈哈,什么使团尿团的,老子就是要做掉尔等,怪只怪尔等不该来,既来了,就别走了,哈哈!”黑衣人首领口风很严,模棱两可的怼了回去,旋即对手下喝道,“别听他们废话,快给老子动手,否则谁都甭想再回去过好日子!”
风更凉,火更猛,战斗也更激烈!驿馆这里的熊熊大火和喊杀震天,迅速惊动了安平全城,也不知骇得多少人缩入床底瑟瑟发抖。只是,驻营两条街外,本该保护使团的那一曲齐晋军兵,却始终没甚动静,其反应之慢可谓令人发指
“轰!轰!轰!”又是几枚手雷掠过半空,越过盾牌,在黑衣人群中爆炸,令得他们的阵型为之一疏,攻势为之一减,也令陷入苦战的使团护兵们压力稍轻。怎奈这些黑衣人作为豪族奉养的私兵,其效死精神委实可圈可点,至少手雷对他们的惊乱效果,已然随着一次次的使用迅速锐减,而使团护兵的伤亡也在逐渐增快。
龟阵中央,霍道一直护在童崖身边,毕竟军阵对战并不能体现出他的价值。扫眼愈加减员的己方军兵,他尽管心有预料,依旧不免怒骂:“狗日的,那些齐晋护军都睡死了吗?这都多久了,还不过来救援,若能活着出去,老子一定要去问候他们家的”
“啪!轰隆隆”下一刻,惊雷伴着一道闪电,打断了霍道的碎碎念,空气中更是明显感觉到了一股湿气。而就在雷声之后,驿馆后院却是突然传出了明显剧烈起来的马嘶声。
“不好,狗日的敌军,急切间不能破阵,估摸着要利用战马来冲撞了!”一直不愠不火的詹乐脸色一变,迅速回头冲着墙角喝道,“钱小四,你丫到底打完洞没有?这就要下雨了,再没打好就甭用打了,手雷都要虾米啦!”
龟阵背后,院墙拐角,灰头土脸的钱小四闷声答道:“好了好了,洞已将就能用啦!这就接线,马上就好!”
“好,再给你半盏茶时间!”皱眉看了眼夜空,詹乐复又吩咐其他军兵道,“将手雷都准备好,甭省到了下雨报废,随时待命”
“第一队,投!重盾兵,稳固盾阵!”不片刻,在接到钱小四完事信号之后,詹乐大吼一声。一枚枚手雷旋即带着嗤嗤声响,天女散花般的投入前方的黑衣人群,接连不断的轰鸣响起,一举二十多个爆炸点的凸现,顿将使团盾阵之前的来袭黑衣人扫清了一大片。
“轰!轰!轰!”紧接着,大地震动,院墙拐角处响起了三声轰鸣,土石纷飞间,院墙却已向外坍塌了数丈的一段。原来,这里才是詹乐为己方设计的突围方向,而经方才的片刻战斗,来袭敌军已被大部诱入院中,这段院墙之外,兵线已然单薄许多。
“弟兄们,护着侍郎,快从缺口撤离!第二队,手雷开路,别省!”不待院内院外的黑衣人反应过来,詹乐的断喝再度响起。
借着院内敌卒刚被手雷炸空一片的机会,尚余六七十人的使团众人,闻令后立即退过院墙缺口,并借着手雷的开道,迅速杀开一条血路,冲出了黑衣人的包围,直奔城中巷道而去。
“啪!轰隆隆”惊雷紧随着闪电,夏日的骤雨适时砸落,顿令安平城沦入雨雾朦朦。本就分布驿馆四方的黑衣人,别说全军紧紧围杀堵截使团,便是自身的调度传令,都在瞬间慢如蜗牛。
“弟兄们,跑快点,很快便能摆脱敌军啦,哈哈哈!”詹乐大吼一声,其内掩饰不住的欢喜。暗夜,暴雨,伸手不见五指,没有比这还要便于摆脱追杀的环境了,好似老天爷都在嘉许他们使团上下方才的智勇呀
只可惜,片刻之后,詹乐就发现自己乐得早了,老天爷其实并不是嘉许他们,而是觉着对他们的玩弄尚还不够。因为,他们没跑几步,便听前方有断喝传来:“对面的停下,尔等是何方歹徒,竟敢违背宵禁,持械夜走?还不速速丢下兵械,接受盘查?否则,小心某家辣手无情,叫尔等人头不保!”
“卧槽,是牛军侯,护送咱们的齐晋护军军侯,这帮鸟人总算愿意起床了!”已有耳尖的使团护兵听出来人的身份,更有快嘴的扬声喝道,“诶,对面的,是自己人,咱们是华国使团的呀!你等总算前来救场”
“小心,来者未必是友!”童崖却已从对方貌似毫不知情的官腔中听出了浓浓的坑瘪气息,立马喝道。
“快举盾!戒备!”对方早不来晚不来,詹乐同样没有寻常军兵那么乐观,几乎与童崖同步喝喊出声。
“嗖嗖嗖”下一刻,一拨箭雨已然落于使团一众人的头上,总算护兵们警戒得及时,加之风大雨急弱了箭矢威力,咄咄声中,使团中箭伤亡者仅有数人而已。但前有封堵,后有追兵,甚至连自家的大杀器也在暴雨中没了用场,他们却是彻底陷入了绝死之境。
“血旗万胜,死不旋踵!向前杀!”詹乐一声怒吼,指挥着军兵便向前冲去,不忘低声对童崖道,“侍郎,我等暂顶片刻,你随霍兄从侧面翻墙离去!”
“不必了,霍道一人逃走,机率才会更大!”童崖却是拒绝,拔出长剑,慨然笑道,“崖也非手无缚鸡之力,且与弟兄们同生共死,痛饮敌血!”
“直娘贼,丫文人就是烦,叫你走就走,都这时候了,哪来这么多废话!”詹乐不再搭理童崖,转而嘱咐霍道,“快,霍兄,速带侍郎趁乱逃走!对了,将侍郎的外衫留下!”
“诺!”霍道没有多言,仅是抹了把额头,却不知擦去的是雨水还是泪水。然后,他一掌打晕犹欲争辩的童崖,并开始剥他的外衫。
雨势转大,战斗转急,仅余半百的护兵们怒吼着杀入了前方的阻截敌军。金铁交鸣与痛呼哀嚎声中,豆大的雨点拍击着地面,溅起无数的泥水。污浊的雨水带着路上的灰尘,混合着战士们的鲜血,汇聚往街道边的水沟,呈现为触目惊心的黑红。
“保重!”深深的看了詹乐等军兵一眼,霍道仅淡淡一句,旋即背起童崖,估摸确定了一下距离,双腿一蹬,就欲窜往道边搭臂相助的两名军兵,继而翻墙而走。
然而,好似老天爷依旧觉着这场人间争斗玩得不够尽兴,再度来了一招柳暗花明。就在此时,大雨之中,却听一阵急促而密集的马蹄声响,叩击着安平干道的青石板街,南北两向包抄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