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是那个手腕辛辣的军务尚书用我们肉眼看不到的手,拿着刀子从费沙刺进杨威利的心脏,才致杨于死地,我也一点都不会意外。不过,就算是他,也不可能控制宇宙中的所有阴谋。”
“岂能容许这种可能!”
米达麦亚斩钉截铁地说出这句话之后,一口气将所有的不痛快和杯中的黑啤酒全部灌进肚子里。
自从两人在最前线结为知交之后,十一年来,像这样两个人一起把酒言欢,不知道已有多少回。两人一起肩并肩漫步在夜晚的街头,就算偶尔起争执,都和败北这两个字无缘。现在两人都已经晋升到元帅的阶级,成为帝国的重臣,要像过去那么轻松、无拘无束地饮酒作乐,已经不太容易如愿以偿了。沃尔夫冈·米达麦亚如今是宇宙舰队总司令官,统御着十万艘舰艇,而奥斯卡·冯·罗严塔尔元帅则奉命担任统帅本部总长,跟随在莱因哈特身旁,而且不久之后,将出任“新领土”总督,统治旧同盟的领域。不过,这道人事命令要正式生效,必须是在打倒目前的敌手杨威利、整个宇宙完全统一之后。
因此,这样的情况虽然有些奇妙,不过在六月上旬的现在,帝国方面负责统辖旧同盟领全域的行政负责人根本不存在。目前旧同盟的首都海尼森,是在“年轻的地理学者”格利鲁帕尔兹上将的占领和施政之下,但是除此之外的其他星域、其他卫星,究竟要由谁来负责管理呢?
这所有的一切都还未定,都在这位尚未娶妻的年轻皇帝心中。尽管政战两方面策略在近期内就会有定案,但是对米达麦亚等人来说,皇帝到现在还没有后嗣,才是令他们不安的根源。另一方面,在罗严塔尔心中也怀着某种不安的要素,只不过这种不安定的要素与其他人并不相同。
“吾皇,您赐予我过于崇高的地位和权力,您期望的究竟是什么呢?您希望我单纯地只是您霸权中的一个忠实且有用的齿轮吗?”
如果皇帝的期望就是这样,那罗严塔尔能满足如此也就好了。不论是作为银河第二王朝之重臣的宿将,或是有能的忠诚高级官员,这样的生活方式,甚至以这样的身份死去,应该也不错。虽然说这与自己与生俱来的本质有着或多或少的差异,但人类也不是一定就能依照本性来过完一生的。
当由镜中看到自己两边颜色不同的金银妖瞳时,罗严塔尔感觉到存在于心中的矛盾暴露在了眼神中。如果他能够满足选择这样的一条道路,那他或许就可以这样与无与伦比的君主和无与伦比的挚友度过一生--就像教科书上写的一样。这样的想法对罗严塔尔来说具有魅力,但他也察觉到,正因为它得不到,才显得有魅力,而体认对罗严塔尔来说,非常苦涩。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俩之间的对话转移到了军事上的话题,讨论起了伊谢尔伦要塞上没有了杨之后,要如何应对。
“你的想法怎么样呢?”
“从政战两方面的策略上看,除了采取攻势之外,别无其他选择。首先对杨威利一军以免除罪刑的条件,劝告他们投降,如果他们不能接受,就以帝的全的武力发动攻击。你的看法呢?”
“我和你有同感。杨威利一死,奥丁大神定会将全宇宙交予皇帝来掌管。该取而不取反而是违背天意。”
如今的伊谢尔伦要塞失去了主将,帝国不是该举全军进攻回廊,让整个回廊在鲜血和火焰当中瓦解吗?
“——不过,皇帝可能不会趁敌方悼丧去讨伐他们吧?”
米达麦亚这么咕哝自语着,罗严塔尔将他那一边黑一边蓝的眼神投注在对方的脸上,张开嘴像是想说什么,不过旋即又闭上了嘴,反而将两片嘴唇抿得紧紧的。“疾风之狼”也沉默了片刻,想着该用怎样的表现方式开口。
“只不过是单纯的感伤罢了,你想这么说是吗?一直到前一刻为止,我也抱持着同样的想法——”
“这么说,你的心境变了?”
“事情是跟随着人的想法而产生变化的,罗严塔尔,原本你和我不是一直都反对进攻伊谢尔伦要塞吗?皇帝之所以排除吾等的意见,也只是因为有杨威利这样一个伟大的对手存在。如今他已经死了,皇帝回归到最初的战略,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罗严塔尔那黑与蓝的视线落在玻璃杯上,锐利而紧崩的表情和他那有着浓重酒精味的呼吸,似乎有些不太协调。
“你应该是了解的,米达麦亚,对昨天来说应该是正确的战略,到今天并不一定还正确。我方在杨威利还活着的时候应该采取的战略,并不见得在他死了以后还具有最大的价值——不过,如果皇帝的意见和你的见解一样,那么或许是我的看法错了。”
黑啤酒的泡沫在两人之间不断地冒出,然后破灭。
“从今以后,帝的本质也会有变化,其存在的目的应该会从原先的向外征讨转变成维持治安,如果就此万事皆息——”
“这样也好,大部份的士兵都可以活着回故乡去。宇宙统一的工作,大致上已经完成了,应该可以暂时平静一阵了。”
“你也可以回到你钟爱的妻子身边了,米达麦亚。”
“是啊,那是最好不过的了。”帝的第一勇将丝毫没有炫耀意味地回答道,然后举杯让黑啤酒流进咽喉里。
罗严塔尔用他那两边颜色不同的眼眸注视着眼前这位与自己性格迥异,长久以来却一直与自己共同出生入死的亲密朋友。他那黑色的右眼非常深沉,另一只蓝色的左眼却闪烁着锐利的光芒,显示出这名男子在精神上有双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