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他说出来都觉得天方夜谭。
魔祖北冥,会为了陌生少年一句任性之言,不惜万里驱驰,星夜赶来赴约?
“小五,你相信吗?”三尺外,凌霄真人认真和蔼地看着他。
“……”江岁寒一时不知怎么回答,牙咬着下唇,渐渐用力,不多时,舌尖就尝到了铁锈的味道。
终于,他颓然地泄了气。
凌霄真人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嘱咐:“小五,今夜你就不要去了,安心待在殿内打坐,此劫是真是假,是成是败,很快就见分晓。”
“是,师尊。”江岁寒阖上眼,只觉浑身力气都被抽空,几乎站立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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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剿魔祖的计划是秘密,除苍穹派掌门长老之外,无人知晓。
山上日间又下了一场大雪,到夜晚时,银装素裹,皑皑如云,山峰连理间,尽是扫雪的弟子,抱着一人高的扫帚,有说有笑。
如将要过去的一整个冬季,苍穹山上下,沐浴在沙沙的扫雪声中,和乐融融。
落霞峰主殿,江岁寒独自一人在殿中打坐,姿态端方,脊背笔直,面色凝霜,唯有时不时颤动一下的眼睑,出卖了他此时内心的不安与煎熬。
江岁寒的魂魄,好像分裂成了两半,一半在药香缭绕的医馆,一半在哭声不绝的义庄。
他无法判断,到底哪一边才是真实。
江岁寒慢慢睁开眼,视线落在殿门外一望无际的雪峰,怔然入神。
他是修道者,理应以苍生百姓为友,邪魔外道为敌,凡人有难,他第一时间就得拔剑出鞘。
一如那人所说,生逢盛世,当隐于山水,韬光养晦;身处乱世,必力挽狂澜,护佑一隅,可是……
江岁寒手掌探下,轻轻握住左脚脚踝,三天过去,那里的伤已经好差不多了,雪白的纱布厚厚裹了一层,裹住了当夜温暖如炬火的触感。
那夜不知怎么回事,他睡得格外沉,就连北冥君给他上药包扎都毫无知觉,深夜的医馆里,只有他二人,共处一室。
“……”
江岁寒修无情道,七情冷淡,五感不明,对他人的触碰本不该有多大记忆,可偏偏这里,烫得他心绪紊乱,脸颊发红。
不,不对,他晃晃头,告诉自己越界了,慌张地垂下眼,双唇颤动,磕磕绊绊地念起了《太上老君说常清静经》。
待他念完,已快一个时辰过去。
窗外万里无云,月上中天,熙攘吵闹的扫雪声和人语声,渐渐都歇了,偶尔有厚重的雪块压断树枝,啪嗒一下,在寂夜里分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