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在清左右张望,扬声喊了一句:“戒律殿奚长老何在?”
奚凌听见喊,不情不愿地出来,整个人愁云密布:“回掌门师兄,弟子在。”
沈在清纠正:“我已不是掌门,不可乱了称呼。”
奚凌:“……是,大师兄。”
他已有许多年没有唤过沈在清大师兄,甫一改口,真有些不习惯。
沈在清问:“与外敌串通,盗取本门至宝,按戒律,该判何罪?”
奚凌愣了一下:“判罪?判什么判?”
他像是反应不过来,隔了好久才大声道:“凭什么判!?”
“他妈的都是无涯宗那群狗东西,为了练那攻玉心经,残害鲛人,养虎为患,活该有被反噬的一天!他们恶人自有恶人磨,三清山毁得罪有应得!”
自从陈长老等人哗变生事,奚凌就憋了一肚子的火,碍于沈在清的脸面,好歹是维持了一阵沉默,待到这会儿要亲手惩治对方了,积攒的情绪才彻底爆发。
“掌门师兄,这天底下,有哪个地方是善待鲛人的?连普通凡人,都当他们是妖物,是奴仆,勾栏里,瓦肆里,大户人家的后院里,到处都是鲛人玩物!可是,只有苍穹山,只有这里,没有一个鲛人奴,谁敢豢养虐待,全部依律惩处!”
“这几十年,经你手里解救的鲛人奴,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他们每一个在你面前,都曾跪地叩首,感激涕零!”
奚凌怒发冲冠,吼得声嘶力竭,一双手都在止不住颤抖,他深吸了口气,对沈在清道:“掌门师兄,我问你,你为什么要和明夫人结道侣契?她只是一个鲛人,一个普普通通的鲛人,得你数十年如一日的真心还不够吗?这样不般配的两个人,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这样……”
一旁,梅玉书听着不对,蹙了蹙眉,私底下按住他手,让他别说了,却被奚凌一把甩开:“别拦我,我今天就是要说!这个人——”
他抬手一指沈在清:“你也看见了,这个人逼我惩戒他,我不服!”
后者神色不动,过了片刻,双膝一折,竟对着他跪了下来。
“掌门师兄!”“掌门真人!”“师尊!”惊呼声杂乱在一起。
沈在清不发一语,将玉簪和扳指放到地上,平静地伸出手,示意上灵枷。
奚凌居高临下看他,神情发麻,然后,就在那么一瞬间,他力气猛地卸去,颓然地蹲了下来。
“掌门师兄,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做错什么了?你到底做错什么了?”奚凌捂住脸,滚烫的泪水顺着指缝溢出,瓮声瓮气,“鲛人族想报仇,找天下千千万万的人都可以,可他们最不该来找的……就是你啊。”
“对不起,我不该说你和明夫人不般配,她很好,我也很尊敬她,我只是不懂,不懂你对她那么用心,到头来她为什么还要背叛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