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最终,太宰治收回了目光,淡淡的,惜字如金地吐出这一个字。
“那就太好了。”森鸥外的笑容再次灿烂了几分,“我们家还有一位小女孩叫□□丽丝,是一个比你可爱很多的小姑娘,我相信你和她一定会相处的很好的。”
但是太宰治已经越过了他,慢慢的往河岸边朝着小路上走去,只留下一个冷漠的,黑发发梢还在滴水的后脑勺。
“哎呀,别走这么快啊。”森鸥外的笑意更加浓上了几分,他快速走上前几步,将一只手搭在太宰治的肩膀上,“来,我带你去我的临时办公场所。”
森鸥外顿了顿,然后一字一句意味深长的说:“我相信,你一定会喜欢那里的。”
他说错了,太宰治一点也不喜欢那个森鸥外常年呆着的略有几分简陋的小诊所。
那里的空气中总是飘浮着消毒水刺鼻的气味,各种药物放在柜子上,半拉上帘子打下的阴影使得那些各种瓶瓶罐罐看上去都多出了几份暗沉,也加重了空气中那股抹除不掉的药品的味道。
太宰治不只是一次想过,如果把这些瓶瓶罐罐里的药全部都倒在一起,然后一口气吞下去的话,一定就能得到死亡的安宁了吧?
但是他却从来没有这样做过。
因为太宰治清楚,就算那些药物混杂在一起能够让人致死,但是如果他把它们吞进去的话,还没但他能够陷入安详的死亡的黑暗之中,森鸥外就会找到他。
然后他就会被按在冰冷的手术椅上,在刺眼的手术灯的灯光下被一遍又一遍地洗胃,直到他胃里所有残留的药品都被完全去除。
太宰治非但无法获得死亡,而且还会在痛苦的深渊中挣扎蹉跎,一直到所有药品混合服用的后遗症完全消散,他才能半死不活地再次被拉回到人间。
所以太宰治讨厌那一间简陋的小诊所,更讨厌那个小诊所里面非常不正规但又接待过很多位病人的手术室。
当然了,掌握着这一切的所有权的森鸥外,受到了太宰治最顶级的厌恶。
当初就不应该跟着这个人一起到这边来。
太宰治冷着脸想。
就连仅有的自杀的这一份权力都被森鸥外所剥夺,如果一个人连死亡的权利都无法握在自己的手中的话,那才真的是生不如死。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太宰君已经在我这儿呆了两个多星期了吧?”在有一天的傍晚,森鸥外叫住了正在一边的长椅上无聊托腮的太宰治,“那么太宰君要不要考虑,明天和我一起出去呢?”
就在近两天内,森鸥外不知从何处得来了一个大工作,每天白天都有一段固定的时间会不知跑到哪里去。
当然,在离开诊所之前,森鸥外每次都会仔细的将所有的药品都在柜子里面锁好,把所有带有尖锐部分的东西比如说手术刀都藏好,然后才会离开诊所,顺带着将诊所的门也上了锁。
太宰治觉得自己哪一天必须得学会撬锁这个技能,否则他就只能一天天呆在这个小诊所里面发霉发烂,肌肉血管与神经逐渐从骨头上面剥离脱落,最终就连自己都变得不像自己了。
如果真的有那一天,就算是窗户上都被装了防盗窗,每一件物品都被磨平了棱角以确保不会被他用来自杀,太宰治也一定会想办法脱离这个地方,去迎接死亡的。
所以现在森鸥外主动邀请他跟着森鸥外一起离开,反而使得太宰治心中生出了些许疑心:“为什么突然决定要带我?”
他淡淡的,头也不抬的问。
“还有什么原因吗?”森鸥外的表情中带上了几分无辜,但是太宰治清楚这些不过都是伪装罢了,“当然是因为像你这个年龄的小男孩,不应该天天闷在家里,带你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见识一下各种各样的人类呀。”
我一天从早晨到晚上都被迫困在这个破地方,无法外出也无法自杀,每天只能在无穷无尽的无聊之中度日,这些究竟是因为谁?
太宰治在心中冷冷的笑了一声,但是在这个诊所中呆久了,或许是因为受到了森鸥外的影响,使得他现在居然也学会了些许喜怒不形于色,心中想的是这一套脸上却能显露出完全不同的表情来:“好啊。”
太宰治抬起脸,露出了一个真诚的笑容:“那真的是太谢谢你了呢。”
但是内心深处,有一种情绪却在慢慢的发酵,就如同一条毒蛇一般,盘踞在他的心理,第一次吐出了细长的蛇信子。
太宰治现在还不清楚,但是不久以后,他就会明白――
这一种喷着毒液的情绪,叫做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