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云娣走的这天,宜市难得下了场雪。
雪过天晴,向晚站在半山腰,任由天边一缕斜阳落在她身上,迟迟未动。
山上冷风萧瑟,落完葬,待众人依次祭拜后,便一同下山。
向晚走在最后,前头人的脚步都不快,各有心思,无非还是为着那点蝇头利。
向立梅一家无话可说,拗不过老太太临终前还杀出一道遗嘱来,整的他们不上不下,又不好发作。
方秀英盯着向晚看了又看,为着那最后一点仅存无几的母女情,什么话都没说。
反倒是向阳率先发难,他边走边忍不住嘀咕道:“我才是向家的孙子,那房子凭什么留给我姐不留给我,奶奶是不是病糊涂了。”
黑色衣袂翻飞,山脚下的香火炉供的正旺,零星的火灼灼燃烧,熏成滚滚浓烟,翻腾在半空中。
向晚视线有些模糊,她轻眨两下眼睛,始终沉默着。
向立梅见状,忍不住阴阳怪气道:“你的还是你姐的,不都是你家的。”
他们家并没有多停留,事情办完就下山了。
方秀英碰了碰向阳,提醒他别乱说话。她朝向晚看,轻声道:“咱们也回吧。”
向晚喉咙干涩,嗓音熬的有些哑,只道:“我晚上回南城,就不回去了。”
“晚晚。”方秀英喊她,“今年除夕,也不在家过吗……”
向晚没回头,“不了。”
说完她径自下山。
回南城前,她去处理了房子过户的事。全部办完,又在附近找了家中介,把房子挂牌出售,这才独自踏上回程之路。
街上年味正浓,只见巷尾的孩童围在一起分享刚拿到的糖果。这个城市多的是步履匆匆,回家团圆的人,唯有她背道而驰,将仅剩的亲情尽数抛在桥畔,头也没回。
司云娣临终前说的话,这两天一直盘踞在她心头。每每想起,都叫人喘不过气。
情绪效应直接反应到各处,以至于陈景尧从伦敦回京,整个新年里都有些不得劲。
陈家规矩多,老爷子又是个守旧的人,迎来送往人情世故,诸事都少不得。
陈景尧今晚好不容易从牌桌上脱身,到屋子外头抽烟,顺便给向晚打电话。
京市天寒地冻的,他就穿件毛衣,身影落在光秃的枣树下略显沉寂。呼吸洇成一团白气,在漫长的等待中逐渐消失。
电话拨了几遍都没通,处在无人接听的状态。
他低头吁口烟,心头说不出的烦闷。
老太太是年前走的,走的前一天他跟向晚通过一次电话。
小姑娘虽然极力隐忍,但能听的出来,情绪非常差。不用想也知道,估计又得瘦一圈。
陈景尧吐口烟,只当她是难以接受亲人离世的悲痛。
谁承想直到这年快过完,向晚那边还是没动静,他这才有些反应过来,小姑娘怕是又在同自己划清界限了。
新年伊始,总台承办了两场研讨会,各地方台都有上报名额。
南城电视台总共报了两个名额,其中一个就是向晚。
司云娣那套房子年后就有不少买方上门来看,有意向的也有好几个。中介替她谈了一波,最终有两家能坐下来谈价的。
为此她趁着研讨会前,又回了趟宜市。
因为买方是全款,不需要等贷款周期,价格谈拢签完合同,流程没走几天,她就收到了全部款项。
向晚看着手机短信上那串不太真切的数字,眼眶一热,心头的闷窒感压得她再次喘不过气。
房子比预想的价格要高些,成交价将近四百万。
回京研讨的第二天,向晚去了趟陈伟森的办公室。要找到他并不难,陈家名号响亮,各司其职,随便一打听多的是人指路。
陈伟森这点年纪已经退居二线,领着清闲的职务,就等光荣退休。
可惜向晚寻过去时,他人开会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