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太阳挂在远山之上,洒下一片微白的光芒,带着淡淡的温度,很快被寒风吹散。
扬州靠近江湖水域,冬日里从北面吹过来的风阴冷刺骨,行人走在路上,呼出口的雾气还没成型便被风吹散了,冷得直跺脚。
日子已经到了十二下旬,原先日夜忙碌的织坊里也没什么人,只有几个搬货的伙计还在忙活,账房先生清点了数目,又陪同小姐将各处仔细盘查一遍后,才把仓库门、纺织间的门尽数锁上。
站在院子里,送走了最后一位伙计后,账房先生将一沓册子递给玉黎清。
呼着白气说:“小姐,布匹都已经运到仓库去了,这是记录了数目和时间的册子,请小姐过目。”
玉黎清是天生不太怕冷的身子,但这几日常在外头走,寒风吹的脸疼,每回给父亲见了自己冻红的脸,都要惹父亲心疼好一阵子,劝她多穿些衣裳。
因此她多穿了好几件,站在风里也不觉得冷,只是整个人穿着厚衣裳胖的跟个小雪人似的,原本看着就没什么管家的威严,如今更显娇憨了。
她双手接过账房先生递来的册子,一双白嫩的手冷的有些泛红,“好,这些日子辛苦你们了。”
账房先生笑答:“原本是有些辛苦,好在小姐将布匹的数量分给了另外几家织坊,我们才好周转的过来,不然真是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完成了。”
说完仔细的看着小姐翻看册子,她穿的雪绒绒的,只露一张小脸和双手在外头,瞧着格外喜人。
先前管过织坊的老爷温和,夫人强干,晟公子圆滑多变,他们都是将各位东家恭恭敬敬的供着,像小姐一样有时候很凶有时候又很好说话的东家,整个扬州都找不出第二个。
以女子之身,十六岁能撑起家业,能有这样的胆识和魄力,足以让他们多生敬畏之心。
她认真的扫过了每一页,抬头对他道:“账册都没什么问题,你也快回家准备过年吧。”
账房先生点点头,“好。”
二人刚说罢,一旁若若走上来递给他一提东西,笑说:“您拿好。”
“这是?”账房先生看着她手上的东西,有鸡鸭鱼肉还有一袋米,看着值不少银子,他不好意思的推拒,“这我怎么好收呢。”
若若微笑着解释:“这是小姐准备的年货,不光是您,只要是在玉家做活的,人人都有一份,小姐知道您家中的妻子爱吃腊鸭,特意给您多添了一只。”
听到这里,账房先生开心的点点头,拱手道:“多谢小姐厚爱。”
说罢才将年货接了过去。
玉黎清将册子递给若若,笑盈盈得看着他,“这些日子紧赶慢赶,生怕误了皇家的单子,如今事情办妥,是我该谢谢你们才是。”
账房先生听得耳红,憨笑说:“这都是我们该做的。”
阴冷的风吹着天上的云彩不断变化,偶有几朵从太阳面前飘过,遮住了大半的日光,四周便更加寒凉。
眼看着太阳快要落山了,玉黎清也不再多留他,“时候不早了,快回家去好好过个年。”
“是,咱们年后再见。”账房先生提着东西出去了。
织坊里再没有其他人,玉黎清轻松的吐了一口气,走出大门,将大门挂锁锁紧,心中感慨。
不知不觉已经过了那么久,前世留下的遗憾错恨,到如今都已经圆满了。
过年关守夜的时候要给母亲上炷香,把这些好事都跟她讲一遍,让母亲知道,她生了一个很有出息的女儿。母亲在天之灵,一定会为她高兴的。
在大门外站了一会,身旁的若若见她好像在愣神,出言提醒:“小姐,天要黑了,咱们是要回府还是……”
玉黎清回过神来,轻声答:“回家吧。”
傍晚时分,天色将黑未黑,因为过于寒冷,路上没有什么人,连开在路旁的铺子都紧闭着房门,生怕外头的寒风吹进去。
织坊离着御府不算太远,坐马车虽然省事,但玉黎清更喜欢在路上走走,活动开了,身子才热乎。
街上的人少,她便微微抬起头看远处的太阳,还有街道两侧落下来的屋檐。
一间卖热食的铺子的窗户缝里源源不断的冒出热气,白花花的雾气沿着窗户往上走,被屋檐挡住大半变凝成了水珠,水珠聚的多了便在周围冻成了冰,远远看过去,一冷一热交汇处滴下水来,颇有趣味。
正专心瞧着街景,突然一阵冷风吹过,在风中好似夹杂着什么声音,像是脚步轻而急促的踩在瓦片上似的……
玉黎清后背一凉,转头看向身后的房顶——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