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岫踉跄几下后方才稳住身形,想到刚刚的场景,脸色又是白了不少,他抬眸瞥了眼陆知杭,目光逐渐复杂了起来,低声道:“多谢。”
“这些刺客是冲着陛下来的,皇叔还是先找个地方避避吧。”陆知杭勉强分了一丝神出来,说道。
他话音落下,又是一阵箭雨落下,那些侍卫手中有盾牌的还好些,没有的人只能被活活射杀,血腥味在密林中弥漫,刀剑拼杀的声音震得人心头只剩下凉意,皇帝更是肝胆欲裂,喊道:“都上前去,把这些逆贼全都杀了!”
每一支箭矢都是冲他来的,若非护着自己的侍卫足够多,以他年迈的身体反应,根本躲闪不及,他精神紧绷着,根本不敢有丝毫的疏忽,可这再众多的保护,总有估计不及的时候。
皇帝正要扬声撤退,一支箭矢就成了漏网之鱼,穿过层层防线朝皇帝的胸口而来,速度之快,让人措手不及。
云郸的瞳孔映着那枚寒光闪烁的箭矢,还未射中就觉得胸口一阵刺痛,身体仿佛被糊了浆糊般,想动都动弹不得,急得他满头大汗,呼吸喘不过来,好似下一刻就要归西了般。
“朕……朕要亡了吗?”皇帝魂不守舍地喃喃自语,临死之际什么皇权富贵,美人佳肴都轻如浮云,这一刻他只想活着,可他把这支即将取自己性命的箭轨迹看得清清楚楚,偏偏就躲不过去。
皇帝浑身上下都弥漫着恐慌,还没等他被箭穿透,身边的云祈就身形轻灵地挡在了他的身前,随着一声低沉的闷哼声,几滴血迹溅在了皇帝脸上。
“祈儿……”皇帝颤抖着手,像是有些不可思议自己竟然还活着,他神情沉重地看着为他挡下箭矢的云祈,活到这把岁数,竟是头一次觉得鼻尖酸涩。
“父皇……快逃。”云祈忍着肩膀上的疼痛,哑着嗓音催促,他费尽气力说完这句话,耳边就听到了陆知杭近乎嘶哑般的声音,那一向温和有礼的嗓音像是候鸟的悲鸣般,动人心弦。
“云祈!”陆知杭眼睁睁看着箭矢射在云祈的肩膀,鲜血染红了半边身子,只觉得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凉了半截,一时顾不上双手的麻木感,踏着马镫就上了云祈的马背上,将人揽入自己怀中。
“皮外伤。”云祈嘴角
掠起一抹轻慢地笑意,像是在说着什么微不足道的事情。
陆知杭下意识就想解开衣物查看伤势,克制了半响才忍住冲动,他垂下眼眸看着怀中人不以为意的模样,突然觉得云祈在他的心上反复践踏了几下。
“驸马,你不是略懂医术,快替祈儿止血啊!”皇帝看着已经停歇下来的箭雨,总算有了喘息的机会。
止血这种事,当然不用皇帝提醒,陆知杭现在身上什么也没有带,加之情况危急,只能草草地撕下一条锦布,在血管上方狠狠勒紧,好在没有伤到大动脉,但是这湿润了一片的血迹也让他看得心疼。
陆知杭抿紧了嘴角,定定地凝视着云祈的双眼,见他并没有半点悔意,不由无奈地凑到了他的耳边,压低声音苦笑道:“值得吗?”
“值得……”云祈削薄的唇开合,说出话的飘忽得近乎没有。
倘若不是到了最后一步,云祈是真不想救皇帝的狗命,可一旦皇帝驾崩,在没有废储君的情况下,继位的必然是母族强势的太子,届时哪有他和陆知杭的活路可走。
他自己早就做好了夺嫡失败,死无全尸的准备,却不忍心把他如花似玉的驸马卷进来,在他没有把握登上皇位之前,皇帝无论如何也不能死。
所以……当然值得。
云祈气若游丝吐出了一句话,落在皇帝眼中,就是他的皇女为了救他,哪怕命悬一线都不忘了催促自己快点离开这是非之地,加之有归宁宴的铺垫,云郸就是想不动容都难。
生在这薄情的帝王家,云郸何曾奢望过真情,因此对太子卖弄做作的那番孺慕之情,才格外宽容。
皇帝见血止住了,心里憋着一口气,紧紧拉着缰绳,沉声道:“你们在这挡着,后边十位将士且护送朕与公主、大臣们到营地。”
“是。”听到命令的侍卫脸上神情各异,却都只敢遵命。
十来位留守在此的侍卫苦苦支撑,面对数倍于他们的敌人,除了负隅抵抗外别无他法,只盼着能为皇帝争取多一些逃跑的时间,就算他们身死荒野,也能善待他们的家人。
那蒙面穿着颜色近似绿叶的刺客,手中的箭矢早已发射殆尽,面对阻扰在他们面前的人,冷着眼拔出了弯刀,双眼死死地盯着骑着马往营地跑的皇帝等人。
“将士们,为了保护皇上,跟他们拼了。”披着铠甲的将领沉声喊道,试图鼓舞士气。
只是他们人数本就逊色于对方,更何况几十人都做了伪装,在密林中稍一晃神就容易被那身衣物迷惑住,留下断后的十几人不过是在做困兽之斗,除了牺牲生命,为皇帝争取些许逃命时间,毫无价值。
皇帝骑着□□的马,使劲扬着手中的鞭子,哪怕披头散发没有半分帝王的威仪都不在乎,他边驾着马边回首看向那群人追上来没,看着自己手底下的将士们接二连三的倒下,心仿佛也跟着沉到了谷底。
他非是心疼那十来人的性命,而是恼怒于他们的不中用,说是拖延,实则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咽了气,皇帝方才携着众人跑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身后的刺客就从四面八方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