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惜顿了顿,扣着旁边的抱枕角角,继续道:“那个时候我还未成年,倒是挺想去孤儿院的,但还是被舅舅带走了,接着错过了剧团选拔,再然后因为腰伤舞也不能跳了。”
孟知槿在一旁安静的听得,听得清程惜字里行间透着的每一声没有抒发出来的叹息。
她的声音轻轻地,小心翼翼的像是怕碰碎了什么:“你的腰是不是也跟他们有关。”
“一半一半吧。”程惜垂着眼睛,始终没有抬头,“当时我是真的扭到了腰,其实也不是很大的事情,好好养着再等明年嘛。但是你知道农村的路两边不是那么规整,他儿子当时推了我一把,边沿上正好有块石头,就……没再恢复好。”
一两句话组成了一个故事,那故事听起来简单,藏在后面的完整经过却没有听起来的容易。
就像是被山石挡住的硕大,绕过表面的这层壁板,后面坐落着的是只有切身经历才能体会道的不甘。
有人说过,痛苦是不分等级的。
孟知槿听着,伸过手去握了握程惜的手。
那微凉的掌心此刻却是暖暖的,熨帖在程惜的心上,严丝合缝的包裹着她那份过去的塌陷。
程惜转动了下手腕,反握住了孟知槿伸过来的,对她轻轻摇了摇头:“我早就没事了。”
像是再说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程惜凑得离孟知槿近了些,承认道:“他们说的其实也没错,我当时的确是卷着他们的钱连夜跑了。毕竟遇到这样的人,我除了远离,也根本没办法怎么着他们,总不能杀了他们吧?”
程惜说着就靠到了沙发上,有些怨怼,又有些快意:“道德总是约束那些好人,但是谁有能知道不义之财老天爷会不会给报应呢?”
她依旧是那个情绪来的快去得也快的狐狸,说着就又看向了孟知槿,有点缺德的跟她分享道:“你知道吗?她那个儿子,前几年欠人家赌债,市中心的房子都赔进去了,逃跑的时候没看红绿灯,出巷子口就被车撞死了,法院判司机没有任何责任,这二老怎么撒泼打滚都没用。”
说着说着,程惜就笑了。
虽然在死亡前,笑的确是有些不够敬畏,但程惜偏偏就学不会对所有人敬畏。
可是神佛又有什么理由去惩罚她的不敬畏呢?
她原本的梦想就是因为这些人才被迫放弃的,那笑里全是她从未宣之于口的苦难与痛苦。
程惜轻轻吸了一口气,像是要将这些重新翻出来的烂账破事重新在丢回那个不见天日的地方。
只是她这一声叹气还没有完全吐出,就有影子落在了她跟前。
孟知槿猝不及防的靠了过来,
交扣的手指微微辗转,有温软叠在她抿过湿润的唇瓣上。
因为曾经真的亲密无间过,所以孟知槿坐在一旁,将程惜的情绪看的格外清楚。
她那眼里的笑意越是浓郁,孟知槿的心口就越是酸涩发疼。
这是她不曾参与过的程惜的过去,也是她过去这些年从来都没有敲开过的痛苦。
她是知道到程惜过去过得并不好,却没想过听到她完整告诉自己时,会是这样一种感觉。
孟知槿就这样看着程惜坐在沙发上,削瘦的身子在只占了沙发的一小部分。
随意的长发披散在她蜷着的膝盖上,那垂垂的眼睫就像是一只顽强却又可怜的小兽。
想让人抱抱她,将她揣进怀里。
然后告诉她,从此以后她都不会再是一个人了。
共情的能力让人心疼,孟知槿就这样倾身而去,拈着程惜的下巴吻了下去。
她的动作依旧温柔,却又含着些不想克制的放纵,单刀直入的闯进了程惜还含着糖块的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