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盘打得噼啪响。
然而,霍听澜知道此人早已烂到骨子里,眼下尚未酿成严重后果,只不过是因为叶辞这次早早进了霍家的门,他没来得及罢了。
上一世霍听澜也为了给叶辞出气对楚文林出过手,当时他是从楚文林的夫人阮嘉仪这边入手的——这对夫妻早已貌合神离多年,阮嘉仪身为名门千金,素来心性高傲,什么都要跟人比,而且都要比人强。偏偏丈夫私生活糜烂,不仅搞出私生子,待她亦日益冷漠粗暴,甚至因滥j害她染病。她连个倾诉的地方都没有,表面光鲜,实则苦不堪言,加上阮家这些年来生意不顺日渐式微,她没有娘家依靠,只得忍气吞声。
霍听澜看出这一层,许诺给她一些好处,又貌似温良地劝慰挑拨了一番,阮嘉仪果然忍无可忍,将楚文林这些年来做过的那些见不得光的脏事朝他抖了个干干净净……
楚文林为人贪婪,偏偏楚老爷子一直死攥着大权不放,父子二人在这方面倒是一脉相承。楚文林憋得狠了,欲壑难填,在经济问题上手脚一直不干净,在上一世就被阮嘉仪和霍听澜联手整治得很惨。
而这一世,自从回到三十岁这一年,霍听澜的动作就没断过。有了上一世阮嘉仪给出的情报,这一世他许多事情做起来都是事半功倍,开了天眼一样,不用查都知道该往哪个方向使劲。
于是今年年初,春节刚过完,一份细致全面、证据确凿的材料被递交到检查部门。
楚文林莫名其妙地被人抖落了个底朝天,行贿、偷漏税……这案子办下来他怎么也得进去蹲几年。蹲几年不说,他那摊烂事还牵涉到了好几个楚老爷子亲笔签字并由他具体执行的政府合作项目,楚家上上下下都被拎过去审查了一通,原本状况勉强算得上稳定的楚老爷子被刺激得进了icu,险些一命呜呼。
楚文林并不在乎楚老爷子死活,关几年监狱也要不了他的命,可在未来那份遗嘱里,他还能从那群鲨鱼一样的兄弟姐妹手中扒拉出几粒剩饭就难说得很了。
对他这种贪财重利的小人来说,这比蹲十年大牢再死过一遭还痛苦。
自然,霍听澜在递交材料前确认过叶辞的意思。
叶辞善良归善良,但也爱憎分明,对这个生物学父亲他怀有的唯一感情就是厌恨,楚文林害了他母亲一生,又视他为工具强制婚配,就霍听澜这些手段他觉得半点儿也不过分,甚至算是轻的。
况且,那些材料并非构陷诬赖,不过是将楚文林亲手做出的事翻了出来而已,楚文林罪有应得,怨不到任何人。
这件事闹得楚家天翻地覆,叶辞却只是在刷题间隙探头瞄了眼霍听澜递给他看的材料而已。
……这大概也算是替妈妈报复了渣男吧?
叶辞心里其实没多大波澜,连多琢磨一分钟都嫌浪费生命,高考在即,他的心里只有刷题。
使他内心波澜大动的是另一件事——
叶红君赶在春节前与霍听澜派出的医疗团队一起从旧金山回来了。
带着健康的,祛除了病痛的身体。
那家生物科技公司的三期临床试验取得了较为喜人的成功,不是所有参与试验的志愿者都达到了如此良好的治疗效果,大约与这种腺体病的具体分型有关,但叶红君所处的组别全员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好转。回国前她经过了反反复复的检测,每一项指标都正常,已完全恢复了患病前的状态,后续她仍需要定期检查并报告身体状况,不过项目组对她的预后抱持着相当乐观的态度,认为理论上她的复发概率很低。
老房子已经卖了,她回国后便暂住在霍宅。
这半年霍听澜因公务原因在两国间往返过几次,无论如何繁忙都会抽时间专程去旧金山探望她,她平时也常与叶辞打视频电话,接触多了,这两人的关系自然就慢慢渗透给她了。她本就对霍听澜颇有好感,听闻喜讯,自然是一心替孩子高兴。
见叶辞学业不仅没落下,还在霍听澜的激励与辅导下突飞猛进,她心里更是加倍的踏实——与唆使她放弃学业私奔产子的楚文林截然不同,霍听澜对叶辞的羽翼珍惜备至。
真的爱他,才会一心助他翱翔天际。
叶红君回国后,霍听澜为她购置了一套离霍宅仅有几分钟车程的双层小洋楼。
洋楼面积不算太大,叶红君自己住正合适,雇佣一名家政和一名园丁就能收拾得妥妥帖帖。洋楼一层带花园,花木扶疏,向阳面的墙壁上垂挂着满满的爬山虎。入春后枝叶生机蓬勃,起风时叶片翻涌,正背面的腊绿与银绿交替闪动,间隙中鹅黄小花星星点点,衬着洁白砖石,美好犹如童话。
房子购置完还需要装修一段时间,加上这母子俩足有半年没见,因此叶红君就先在霍宅住下了,正好还可以亲自陪伴叶辞度过艰难的高三下学期。
她的厨艺比不上霍家重金聘请的那几位大厨,但唯独煲老火汤称得上一绝,是多年前向她母亲学来的,属于独门秘方,再厉害的大厨也煲不出那种独特的味道。生病前她每周都会给叶辞煲一次改善伙食,身体垮掉后,她足有两年没进厨房,叶辞也再没喝过那么鲜美的汤。
这天晚上九点钟,叶辞惯例在书房埋头刷题。
霍听澜今天的工作都处理完了,留在书房单纯是为了陪他,手中拿着本书在看,黑皮革封面,烫金花体外文,书名不太好辨认。
书房门虚掩着,叶红君立在门口,温声唤道:“听澜,小辞,给你们送点儿宵夜。”
霍听澜起身快步迎上,接过叶红君手里的托盘,感激一笑,道:“都这么晚了,还辛苦您下厨……”
“没事儿,小辞就爱喝这个。”叶红君温婉一笑。身体痊愈了,这半年她养回来了些,整体仍是瘦,但面颊圆润了不少,肤色也粉白,是血气充沛的健康模样。
叶辞一道题目演算到关键处,笔都不舍得停,却还是百忙之中抽空埋怨了句,是心疼的语气:“您昨天说好的,今天肯定好好休息,怎么说话不算数?”
“哎呀,”叶红君被儿子抓到把柄,辩驳道,“煲汤又不累,妈妈坐在那看着火儿就行,鸡都是人家处理好的……”
霍听澜笑笑,像个高大英俊的侍应生,俯身将托盘上的两个汤盅摆到桌上,劝道:“先歇会儿,趁热喝。”
叶辞咽了下口水,鬼画符式潦草地列了几行算式,匆匆往答案处填了个数,这才搁了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