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轻将人搂紧些,了句别动,再无声。
连日来的逃命,又被卷入海水,这句身子真的极其疲惫。
少年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瘪瘪嘴,挂在她身上呼呼睡了起来。
晚风还在刮,君轻这一觉睡得很沉,梦里都是秦家军被偷袭的场景,鲜血染红了碧草、树木、土石,闷热的夏风里全是浓烈的血腥气,五千将士抵死奋战,用生命为她杀出了一条血路,滂沱的血雨在她眼前绽放,猛烈而残酷,遍地都是刺目的红。
最后海水倒灌,她被淹没。
君轻倏地睁开眼睛,入目是一张精致巧的嘟嘟脸,美人鱼鼓着两腮,口中发出气流摩擦腔壁的声音,两边的包子有节奏的变大变,她总觉得对方能凭空吐出一个泡泡。
“醒多久了?”她随便问了句,抱着人站起身,脑袋微微眩晕,晃了晃身体继续朝外走。
这一觉睡得有点久,洞外已然日上三竿,细碎的阳光从枝缝间漏了出来,晃着她的眼皮,君轻不舒服地眯了眯漆眸,少年打个哈欠,不知道从哪片鱼鳞下摸出一个碧绿色的果子,悠然地往嘴里塞。
嘎嘣嘎嘣的脆响声回荡在二人间,君轻恶趣味的低头咬了一口,果肉瞬间少了三分之一。
美人鱼张了张嘴,好似没反应过来,他瞅瞅果子又看看她,然后……
一巴掌连带着果核扔她嘴里。
君轻:“……”
她连呛了好几口,偏着头问:“你要谋杀亲夫?”
少年歪着脑袋,懵懵而迷惑,似乎无法理解对方的什么,久久才回一句:“我嗅到你是雌性。”
“…………”
君轻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吐出果核,大步往前走。
中午时,两人才走入一个渔村,这里是忘海的另一端,地形平坦,植被茂盛,此处的人世代以打渔为生,生活朴实、艰难而困厄。粗粗看了一眼,村子规模还算可观,约莫有五十户,村户们零零散散的排列,成群,多是居住在高地。
君轻用斗篷将少年遮好,一头银白长发掩盖在连帽下,琥珀色的眸子与正常人类并无太大区别,若非刻意靠近观察,难以察觉异样。
渔村地处偏僻,四周除了一望无际的忘海,就是一片绵延不绝的荒疾山,绿意层层,泛波千里。
她前脚刚踏入村头,就有眼尖的人发现了。
皮肤黝黑的瘦高伙子站在屋门口晾晒着渔网,好奇的朝这边张望,他拍了拍旁边老汉的肩膀:“爹,你看看,俺眼睛是不是出毛病了?咋大白的看见两个神仙似的人物?”
老头直起腰,不舒服地敲了敲后背,顺其目光看去,睁大了眼睛:“老夫活了半辈子,头一次见到这般好看的人,跟那些个画里的公子一样。”
漂亮的人在哪都是一股清流,不管是忙碌的伙子抑或勤劳的姑娘和大婶,都伸长了脑袋朝村头处张望,这样的场景像极了《陌上桑》中那段对罗敷的侧面描写。
行者见罗敷,下担捋髭须。少年见罗敷,脱帽着帩头。耕者忘其犁,锄者忘其锄。来归相怨怒,但坐观罗敷。
君轻淡淡笑了下,摇了摇头,抱着人走上前,温和询问:“此处可是瑞国境界?”
根据记忆,与忘海相连的主要是瑞国与俪国,其中也参插着一些个芝麻国、部落、甚至是异域,被海水冲刷许久,她并不清楚现下究竟身处何处。
其实她大可用神识定位,只是经过上两个正常饶位面,君轻忽然间觉得入乡随俗的生活更温馨,也更真实,而且世界经历得多了,她更想静下心来享受生活,享受与少年在一起的每一刻。
不骄不躁,随遇而安。
因为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会戛然而止。
穿梭三千位面,让她的心态都变了许多。
从嫉恶如仇到豁然,从仇恨杀戮到平淡,从未有过的思想觉醒,在以前,她只想变强,碾压六界无人可欺,现在她心态宽广了些,与之相比的,眼界却毫无防备的窄了,狭窄到只能停留在一个人身上。
君轻虽然早就料想过穿梭三千位面不是收集混沌之气那么简单,但是这一刻,她心底升出一个荒谬而大胆的想法。
背后之人,也许是……
老者似是没想到对方会与之搭话,惊喜来得如梦似幻,脚软云云地回:“正是正是,您可是瑞国人。”
君轻点点头:“家里做些生意,前些日子经过忘海,路遇劫匪,好在我与舍弟二人逃了出来,流落到此。”
对方很同情地打量二人,又了两句,请冉屋里坐。
少年好奇的望着四周,喝了口农户端来的白水,蹙了蹙眉,并不好喝,只呷了一口就不愿再碰,脑袋拱了拱君轻脖颈,抬起水眸,可怜兮兮地望着她。
一旁的老者等人没来由的觉得尴尬,歉意:“家中贫困,没有什么名贵的茶水,希望两位担待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