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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教训(第1页)

萧景琰和梅长苏并肩走出书房时,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梅长苏不想开口说话,靖王又不擅长随口打哈哈,就这样一直默然无语地走到演武场旁边,两个人才一起停下脚步。靖王是军旅之人,他的王府与其他皇子府不同,内院隔得很远,也很小巧,反而是前院占地极大,除了有步兵的数个演武场外,还有练习骑术的马场。

此刻中央武场里的局面,完全可以用“热闹”来形容。飞流虽仅仅是个护卫,但他在金陵城的名气,不仅没有半点逊色于梅长苏,甚至对于某些武将来说,那个文弱清瘦的书生勾不起他们的太多关注,反而是一身奇诡武功屡战高手的飞流更让人好奇。

更何况不知道为什么,就连天策的一群人也在里面,嘻嘻哈哈的打成一团。所以原本负责招待飞流的庭生早就被挤到了外围,团成一圈儿向飞流挨个儿挑战的,全都是靖王手下的战将们,倒是天策的人搂着马不知道在想什么。

从飞流毫无表情,但亮晶晶的眼睛里可以看出,少年今天玩得相当高兴。因为在江左盟的时候,大家每天都是忙忙碌碌的,难得会有这么多人一起陪他练武,更别说这些陪练的人武功都还不错,而且全都非常正经,没有一个人有逗弄他的意思。

见到靖王走来,眼尖的人已闪开一条路,纷纷躬身行礼。靖王看梅长苏没有别的表示,便挥了挥手道:“你们继续。”

这时轮到机会与飞流交手的,是一个体形魁伟却又不笨重的壮汉,手执一柄长柄弯刀,浓眉大眼,神威凛凛。四品参将戚猛,是跟随靖王多年的心腹爱将,军中也甚受拥戴,他一出面,气氛自然更加热烈,热烈到连飞流都感觉出这个人应该不是平常之辈,所以眉宇间泛出一丝欢喜的气色。

在一团加油声中,靖王稳稳地负手而立,表情十分冷淡。因为他知道戚猛根本不可能是飞流的对手。果然,一开始飞流因为对那柄造型奇特的弯刀很感兴趣,所以放过了几招,等后来看清楚了之后,掌风就突转厉烈,饶是戚猛功底深厚,兼天生神力,也根本抵挡不住,连退

数步,拖刀背后一挽,雪亮的刀背突然环扣一震,竟飞出一柄刀中刀来,疾若流星,出其不意地直扑飞流面门而去。

这一招是戚猛的杀手锏,也曾屡败强敌,助他立了很多战功。不过对于飞流来说,这种级别的攻击根本不足以令他感到意外,随手一拨,就把那把飞刀挡射到一棵树上钉着。戚猛双眉一皱,大喝一声“出。”刀背一抖,又是一道亮光闪过。

梅长苏容色未改,但黑嗔嗔的瞳孔已在瞬间剧烈收缩了一下。因为这一次,那柄飞刀竟是直冲着他的咽喉而来的。若是以前的林殊,这样一柄飞刀自然不会放在眼里,但如今全身功力已废,只怕一个寻常壮汉也打不过,想要躲开这如雪刀锋自是决无可能。

既然躲不过,那又何必要躲,所以梅长苏站在原地,纹丝未动。飞流的身影此时也已化成了一柄刀,直追而来,但终究起步已迟,慢了一步。

“啧,失手了戚将军。”出手的是天策府之前的银甲少年郎,不知何时握在手里的□□直接挑了飞刀,“再往旁边偏一偏,直接入喉来的比较好。”一边说着,少年郎一边刷了一下自己手里的银枪,由正手拿变成了反手而持,尖头指地。

“说什么失手了啊,别不嫌弃事大,”另一员小将嘻嘻哈哈的说,“人家那准头可好着呢,肯定是冲着苏先生的嗓子去的。就是不小心没算上风速,吹歪了嘛~”

“┗|`o′|┛嗷~~”话刚说完被一人一个拳头砸在了头上,然后就是此次前来年纪最长的中年将领尴尬的笑容,“抱歉,我们府的副将们以前打骂仗都打习惯了,一时没从战场的气氛里回过神来。”

虽然是在赔罪,但是却是无形的护着自己的后备。梅长苏没空也没能力和秦王的人计较,所以只是面如寒霜,目光如冰针般地锁在了戚猛的脸上。其实这一幕在军中并不罕见,对待新人,对待外军转调来的,对待其他所有没好感的人,常常会来这么一着下马威,如果对方表现的好,就可以得到初步的认同。

林殊以前也干过这样的事情。那一年,当父亲把一个四十岁还在兵部任闲职的瘦弱文士引入赤焰军担任要职时,年少气盛的少将军就曾经

故意震断自己的剑,让一块剑锋碎片飞向那个单薄的身影,以此来试验他的胆量,结果反被父亲罚了。

在行刑现场,身为当事人的聂锋并没有说一个字来求情,因为他知道,林殊挨打的原因,不是因为挑衅他。而是因为当他挑衅聂锋时,祁王殿下就站在聂锋的身边。就好像戚猛其实并没有恶意,虽然他的目标决不是靖王。但他毕竟是将利刃刀锋,朝向了自己主君的方向。

如果靖王一直安守现状,如果他的未来走到尽头也只是一个大将军王,那么这一幕可以一笑置之。但现在情况已经不是这样了。当他的雄心和志向指向大梁最至尊的宝座时,他就必须有意识地培养自己属于君主的气质,那是一种绝不允许以任何方式被忽视被冒犯的气质。

更何况自己丢人也就算了,靖王这些年在领军上隐约也有想要和秦王较量的意思在里面。此番被天策军看了个正着,还嘻嘻哈哈的拿出来当做笑话,丢的可是靖王萧景琰的脸面。如果是外邦人,那就是丢的大梁的脸面。

“我家的部将可从来不这么做,”似乎嫌弃火上浇油浇的还不够多一样,瑜棕干咳了几声似乎在证明军人的素质,可是脸上笑容更胜,“要是真有本事,展示自己的本事不就好了。这些条条道道的拿出来,有本事战场上多杀几个敌人吗!”

“咳,小棕!”一直在旁边看戏年纪最大的花白发的中年将军干咳了一声。

“哦,我就说最后一句,”挠了挠头,“听人说我爹刚入军的时候,可不就是弱不经分的小家伙。听着说最后也没见他出手,一个计策可不就坑杀了数十万敌军!”秦王初战那场以少胜多,已经成了一场神话。更何况后来秦王的武力值飙升……

看着靖王阴沉的如同铁板一块的脸,原来还笑嘻嘻的戚猛感觉越来越不对了,渐渐心慌的他,不由自主地将视线投向自己的左前方。靖王麾下品级较高的将军们都站在那个地方,大家的表情都有些紧张,其中一个人暗打手势,示意戚猛跪下。

“是末将鲁莽了,给先生赔罪,请先生念我粗人,不要见怪。”戚猛想了想,以为靖王动怒,是因为爱重苏哲,恼恨自己对

他无礼,所以立即从善如流,向着梅长苏作了个揖。

“不用跟我道歉,”梅长苏冷冷一笑,说出的话就如同带毒的刀子一般,“反正丢脸的是靖王殿下,又不是我。”

他没有理会自己这句话引发的骚动,两道目光依然寒意森森,从戚猛的脸上转移到了靖王的脸上:“苏某本久慕靖王治军风采,没想到今日一见,实在失望。一群目无君上纲纪的乌合之众,难怪不得陛下青眼。朝着靖王殿下的方向扔飞刀,真是好规矩,可以想象殿下您在部属之间的威仪,还比不上我这个江湖帮主。苏某今天实在开了眼了……告辞!”

他的话刚说到一半时,戚猛的额头已挂满了冷汗,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靖王冷冷地看着他,一言不发,面沉似水,在场的人全都噤若寒蝉,陆陆续续地跪了一片,连不太明白的庭生也被这气氛吓到,悄悄跟着跪了下去。所以当梅长苏带着飞流旁若无人地直端端出府门而去时,竟无一个人敢拦住他声辩。

因为大家都意识到,苏哲的话虽说的难听,却没有一个字说错。虽然说比武较技,测试外来者都是惯例,但靖王在场和靖王不在场,那毕竟应该是大不一样的。

“殿下,”最后还是靖王府中品级最高的中郎将列战英低低开口,“属下们知错了,请殿下息怒,属下们愿意认罚。”靖王的目光,冷洌地向四周扫视了一遍,见众人全都低头避让他的视线,才转回到戚猛的身上。

梅长苏用最尖锐的话语,为他留下一个大课题——整饬内部。因为一旦选择了那条至尊之路,随之而改变的东西会比想象中的多得多,在借侵地案取得其他资本的同时,他必须想办法把靖王府的上上下下,也锻造成一块坚实的铁板。

这点上,他忽然开始有些羡慕萧景涵的天策府将士了。今日他们所有的举动虽然有超出规章制度的,却无法令人抓住把柄。内部团结一致并且一直对外,老辈们护着小辈,然后看着小辈们肆意张扬,然后打圆场。

靖王第一次感受到了肩头的沉重,但他的腰也因此而挺得更加笔直:“戚猛无礼不恭,狂妄犯上,重打二百军棍,降为百夫长。战英,你监刑。”

只说了这一句,靖王转过身子,大踏步离去,将一大群不知所措的手下,丢在了校场之上。

然后就是一群总是在拉仇恨值的天策们狂笑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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