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静侯、韩逾父子回到侯府,就一同去了前院书房。因为南蛮奸细的事,大理寺将联合宗室要对太后进行严查,皇上还下旨令禁军副指挥使赴缅川拿知府淳踱及其家小。
父子对立,静默无声。宁诚伯说的话虽多出于私心,但也不无道理。能送进去一个,就能送进去两个。
“让璐女自请离宫修行,”韩逾语气肯定且坚决,他不是在与父亲商量。
武静侯长叹一声,踱步来到书案后坐下,倚靠在椅背上:“我真的做错了。”自古以来外戚的名头就不甚好,可还是有许多大家去争。争的是什么,还不都是想天家血统里有自家一滴?
淑妃不得宠多年无出,他嘴上不说但心里确实很失望,所以在彤娘要送璐女进宫时,也没有拦着。
贪心不足啊!
“璐女没承宠,现在自请离宫修行也还不算坏。”
“你能这么想最好,”韩逾依旧持着冷漠,他对这父亲实难生敬重:“后宫不太平,今天拔除了南蛮奸细,谁又晓得宫里有没有北斐、辽狄的奸细?”
皇上才命镇国公、奉安国公去南千门练兵,这头就抓了南蛮奸细。一众老臣子还在做春秋大梦,低看皇帝,迟早他们要追悔莫及。
淳氏的事终于昭然了,后宫里除了坤宁宫,均死寂沉沉。慈宁宫里,太后才听说早朝上的事,还来不及缓口气,守宫门的小太监就来禀,“娘娘,宗人令琰老亲王与大理寺卿狄闻来了。”
这么快,有琰老亲王在列,太后不敢说不见,深吐吸,勉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缓了缓,心绪平稳了抬手示意:“去请他们进来。”
跨入慈宁宫正殿,见主位前摆起了屏风,把手背在后的琰老亲王不禁皱眉。这光天化日的又有数十宫人在,太后把屏风搬出来,她是心虚了?
“臣大理寺卿狄闻拜见太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出于君臣之别,琰老亲王虽没跪拜,但还是抬起双手拱了拱。
“二位不必多礼,平身吧。”
“谢太后,”狄闻站起,扭头瞅了一眼琰老亲王,见其不准备开口只得笑笑,回首望向屏风:“臣奉命查南蛮奸细一事,还请太后配合。”
屏风后久久无言,琰老亲王歪嘴嗤笑,满是不快。
太后幽叹一声,无奈烦愁尽显:“这事皇上之前就已经与哀家提过,是哀家的疏忽。当年哀家之所以会留下淳氏,实是因其吹奏的那曲《阖家欢》触动了哀家的心,全没想到会因此差点铸下大错。好在皇后和其腹中的皇嗣都无恙,不然哀家百年之后也没脸见先帝。”
今日在朝堂上,他没好明说,现却是可直言了:“大靖纳后妃、宫人暗里都有一则,不择缅川、苗钏两府人。你知晓淳氏为缅川知府之女,为何还不顾圣意留下她?”
别跟他扯什么《阖家欢》,皇帝就长在坤宁宫,她都拢不住。阖家?笑话罢了。
“那日皇上也问了这话,”太后再叹一声:“哀家解释了,淳踱虽是缅川知府,但并非缅川人,他乃北地冼州府人士。哀家深居后宫,怎么知淳氏母族事?”
冷哼一声,琰老亲王说起话来是毫无顾忌:“你深居后宫不知淳氏母族事,但张口却能道明淳踱来处,本事也是不小,就不用妄自菲薄了。”
犹记得陈弦那小子说过,已逝奉安老国公会与女割裂,是因忠君。今儿他相信了,太后对前朝官员知之甚深。
“还请叔父慎言,”该端起身份时,太后也不遑多让,她忍琰老亲王许久了。
钟粹宫里,淑妃瘫躺在榻上,面无血色双目无神地看着屋顶,孔氏会害皇后是被控魂。这远比她想象的还要可怖,小妹不能再留在宫里了。
韩璐跪在榻边,双目红肿,凝视着长姐。以前她对长姐有敬畏,但无多欢喜,总觉长姐太盛气凌人了,不喜母亲也不喜她。
入宫这段日子朝夕相处下来,她才明长姐的张扬明丽全是表象。其重武静侯府胜过己身,她深愧之。
“离宫后,你安心在乌月庵待上几年,等……等,”淑妃抽噎:“等风头过了,我会求韩逾让你‘病逝’,”找个知冷知热的好男儿嫁了,这一句却是不敢脱口。
韩璐痛哭:“长姐。”
“不要哭了,”淑妃大睁着两眼,她不想再流眼泪:“你快去写折子吧,这两日御前会送孔氏去乌月庵,你与她一道。”
往后退了稍稍,韩璐叩首:“今生能做长姐的妹妹,是璐前世修来的福。璐离宫后会多多行善积德,愿……咻愿来世璐为长你做小,我来护你。”
淑妃哭笑,哑声说道:“还是不要了,我只愿来世生作男儿身,凭己挣得一世名,再不为蒬丝花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