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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诗中的三峡(第5页)

石溜吐阴崖,泉声满空谷。

能邀弄泉客,系舸留岩腹。

分月窟,水味标茶录。

共约试春芽,枪旗几时绿。

虾蟆泉位于西陵峡段。乘轮船出黄牛峡,过南沱不久,便会看到江南岸有一巨石挺出于明月峰麓,形如一只蹲踞江边的虾蟆。这虾蟆石后有一个石洞,流出一股泠泠的泉水。这虾蟆泉水色清碧,水味甘美。唐代的茶圣陆羽来此品尝,誉其为“天下第四泉”。

北京著名的政治家欧阳修,因得罪权贵,曾被贬为夷陵县令。这位官埸失意的大诗人,于是悠游三峡,于浩浩江流之外,另寻清冽如饴的甘泉。“在山泉水清,出山泉水浊”,远古的歌谣早就这么咏叹。欧阳修专程驾船寻泉,雅兴如此之高,恐怕还是那“清”与“浊”的概念在起作用,使得他那么专心志致地寻找人生真谛。

三峡的泉水好,三峡的茶叶也是茶中的珍品。不少诗人们来此,都免不了要用三峡的泉水,沏一壶三峡的绿茶,邀几个弄泉客,在月色空濛之夜,细细品尝这难得的珍味。茶道,作为日本的国粹,一直保存至今;品茶,也一直是中国古代士大夫修养的表现。一只白瓷在手,淡淡茶香在胸,顿时,命运的重荷消失了,只有轻松,平易和谐和。难怪古人说,茶道即禅味。品茶,会使你进入到宁静和无妄的状态,你的生命深处的“自我”也是那么地清晰明晓。于是,你顿生难以言喻的喜悦,一种超越理智的东西使你有了永远的获得。

这便是艺术人生的体验。

同宗教人生相比,艺术人生虽然没有它执著,却更活泼,更接近生命的本质。

古代的诗人们,在三峡这片神奇的山水中,都能根据自己的需要,找到生命的对应。

旅游作为一个新型产业,是近年来才出现的。但古代的诗人们,多半都是名符其实的旅游家。他们徜徉于山水之间,面对天造地设的美丽风景,而生发出种种奇思逸想。我读过一些西方游记,所记述的多是自然的迁徙和变化,很少融入个人情思。而我们中国则不同,“相看两不厌,唯有敬亭山”,“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亦如是”,这种从物我相吸到物我两忘,是东方人特有的审美体验。

诗人们在三峡的审美体验,无论是淡淡的哀愁,还是出尘的遐想;是执著的狂放,还是庄重的唏嘘,那人性的灵光,无一不在他们的韵律中闪耀,那“心智”的并发,无一不在三峡的岩壑间撞击,发出震聋发聩的金石之声。

我认为,像三峡这样奇异的山水是站在时间之外的,作为人类生活的象征,它永远屹立。而我们诗人中的每一个,都生活在时间的内部。时间可以击败他们,但时间没有对三峡构成威胁。可是,现在,人类取代时间而给三峡带来了大限。三峡存在于世的最后期限已经屈指可数了。对于现代化中国来讲,它可能是一个福音;对于我们诗人,它只能是一个悲剧。

由诗人们创造的三峡的史诗该在我们这一代诗人的手中结束了。告别三峡的挽歌,已在我们的心中弥漫。此刻,我们会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呢?

遥遥去巫峡,望望下章台。

巴国山川尽,荆门烟雾开。

城分苍野外,树断白云隈。

今日狂歌客,谁知入楚来。

唐?陈子昂《度荆门望楚》

渡远荆门外,来从楚国游。

山随平野尽,江入大荒流。

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

仍怜故乡水,万里送行舟。

唐?李白《渡荆门送别》

陈子昂和李白,都是以旋转风涛的才情,留下他们告别三峡的瑰丽诗章。在攘攘人世,他们永远是与三峡涛声媲美的“狂歌客”。他们有悲哀,但他们更多的是沉雄;他们有柔情,但他们更多的是直冲云天的豪气。我们今天的诗人,告别三峡,应该有古诗人的这种云水胸襟,即使要唱一曲挽歌,也应该携雷带电,像三峡一样,成为人间的绝响。事实上,当代就有那么一位“狂歌客”,写下了一首告别三峡的诗章。

告别西江石壁,

截断巫山,

高峡出平湖。

神女应无恙,

当今世界殊!

毛《水调歌头?长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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