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乾罗目眦欲裂,仰天狂吼,如一只满月之夜的乳狼般怒道:“淦!究竟是哪个师尊啊?!”
紧接着,他不解气地一把将猩红长刀捅入地上。
然后认命地趴在草丛下,娇小的身躯直接消失在高大的草株里,试图在辛扬爆炸的余烬中搜寻一点那位师尊的信物。
而此时,凌酒酒眼前本该有血肉湮灭为灰烬,余烬之中含有一颗魔核。
可是,只有一片黑暗。
黑暗带来未知,天然令人心生恐惧,但是她此时却不觉得惶恐,反而心中安宁。
其实,凌酒酒不需要看,也不需要听,就知道背后是姬沉。
她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对姬沉熟悉到了这种程度,只要靠近就可以确认彼此的身份。
她的睫毛落在姬沉手心的薄茧上,肩膀被他紧紧地握住,整个人在他怀里若即若离,似一叶浮舟终于停靠在岸边。
她心中本来的恐惧曾犹如奔浪汹涌,眼下竟然像是溪流入海般,安稳地汇入郎君怀中,被包容与抚平。
凌酒酒迅速冷静下来。
她没有一颗圣母心,与辛扬的相处桩桩件件都不愉快,甚至每次相见,都被辛扬挑衅,所以凌酒酒见到辛扬被魔核控制爆炸,心里除了一些同门悲凉,没有太多感伤。
除却疑惑,她心里又生出一只泉眼,源源不断地涌出担心。
这方纯白的冰雪大世界神秘而诡异,进入的修士要被生生捆绑修为,姬沉灵蕴高深,此时一定承受着不小的折磨。
念及此,凌酒酒一双手从嘴边移到眼睛上,握着姬沉的大手。
姬沉身子一顿,不着痕迹地反握住女郎纤细柔软的手指,任凭她将他的手拿下来。
趁着项乾罗没有注意到他们这边,凌酒酒扭过身子看向姬沉。
他一条长腿折起来,虚虚地落在凌酒酒腰后,另一条腿单膝点地,恰好将她包在怀里。
就很潇洒。
凌酒酒反观自己。
她两个膝盖老老实实地扣在胸前,整个人抱成一朵圆蘑菇,扭过头看姬沉时,又像极了一只钝钝的笨猫。
她讪讪地企图做出一个符合剑修身份的端庄姿态,却碍于姬沉怀里空间太小,两人周围那些密不透风的草株,又像是随时会发出响声的墙,硬生生将他们困于方寸,就只好悻悻地维持着乖巧抱膝蹲。
姬沉手掌滑到凌酒酒的右手腕,摩挲两下,确认红线不在了,又摸到一点结痂的凸起,结合这里修为无用的规矩,不难猜到是有树枝刮断了红线。
饶是如此,他还是不放心地拧着眉毛,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她,检查着她身上有没有伤口。
片刻,他发现凌酒酒一双明亮的杏眼盯着自己看,了然凌酒酒有话要说,才将视线落入她的眼睛。
少女圆圆的眼睛因焦急泛着红晕,小扇子一般翘起来的睫毛还带着朦胧湿意。
定是委屈极了。
也对。
他仔细呵护的女郎,自从琉璃城之后,凌酒酒从来没有离开过他身边,此次自己被困在雪中,又被辛扬和项乾罗吓了一跳,怎么可能不难过?
呵,辛扬、项乾罗。
不知好歹,自寻死路。
姬沉按下怒火,竭力思索身上带了什么灵药与小玩意可以哄小姑娘开心,便见她泛着水泽的樱唇张开来,谨慎地作出口型,道:“师兄,你疼吗?”
软绵绵、娇滴滴的女郎在他怀里,没有委屈哭诉,反倒在担心他。
无声的言语,像是一把锤子,将他坚石似的心脏揉碎,变成了满腔的柔情,将心脏涨得发酸。
冷漠惯了的剑修不知道怎么应对这样激烈的感情,当下不知所措地停在原地。
凌酒酒看姬沉不说话,略略慌急,小心道:“师兄?很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