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顿时神魂俱灭,兜头一阵凉水将他的喜悦泼灭,他只恨不能登时晕死过去。
“太太太……太子殿下。”
他哆嗦着唇,语气几乎快哭出来,内心肠子都快悔青了,怎么偏生要赶到今天出来呢。
今天?
他心头的想法一窒,晚间在书房外那一场看似无意的对话在此时忽然浮现脑海里,他猛地抬起头,动了动唇,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或是心中仍有些觉得这想法荒谬。
这盛府的小姐自来了之后,每日安安分分地待在府中,大多时候和他夫人在一起喝茶说话,偶尔二人遇见的时候,盛府小姐说的话也多是对他的赏识。
瞧着是最温柔又好骗的平常贵女小姐。
怎么会……
“只是凑巧,只是凑巧……”
县令喃喃地说着,在心中安慰自己。
匪贼的事也是随口一句话,心中有鬼要过来看的是他自己,魏司马的刺杀谁也料不到,他不能这么轻易怀疑到盛小姐身上——
“凑巧什么?
我随口编来骗县令的谎话,县令竟是就这么信了。
不过若非如此,我也见不到这十几万两,被县令藏的严严实实的赈灾银子。”
一句话带着几分轻笑,上京金玉堆里出来的姑娘连嗓音都是好听的,偏生这清亮悦耳的一句话,犹如利刃一般,刺入他的心头。
“你……你知道……”
县令只觉脑中嗡嗡的转不过来。
“我当然知道。”盛怀宁走上前两步到他近前。
月光清晖,树影斑驳,她站定在面前,居高临下一字一句。
“县令不会以为我给你夫人的镯子,是白白送出去不收回报的吧?
我若是不给这个镯子,如何引你们夫妇念着京中,如何让你和魏司马闹翻脸,让你对这银子生出私吞的贪念,然后再在今日,人赃并获呢?”
魏司马?
她竟然知道魏司马。
县令瞳孔一缩,看着眼前的女子,只觉越发陌生。
不,或许从一开始,他就没有看透这个人。
“屋内的檀木桌子,江南进贡的新茶,您到底是跟着凉城县百姓受了苦,还是得了魏家的好,伪装出这么一副清苦的样子给别人看?
赈灾银放在你手里,我若不引出你心中对魏家的不满,让你放松警惕决定另攀高枝,你又怎会忘乎所以地,想将这银子私吞呢。”
盛怀宁低头看了他一眼,目光看似怜悯这颓然狼狈的男人,实则眼底深处,尽是厌恶和痛恨。
“得魏家每年几千两银子还不够吗?你是忘了你从何而来,到了凉城县做一方父母官,第一件事竟然是助纣为虐害几百百姓惨死在山上……你午夜梦回,想起自己手上沾染的鲜血和人命,不会觉得心虚吗?”
竟会依旧这么贪心不足,置百姓死活于不顾,连赈灾款都要尽数藏下。
这一番话说的县令更是肝胆俱裂,他哆嗦着,心中从未像此刻这样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