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素来不怎么喜欢陆楷,因为他看得明白,陆楷心思敞亮,自己那些事情,若是说给他,他必然要目露鄙夷。
不过眼下并没有,陆治通略略有些意外,他也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他回答陆楷,“这事怎么能和计家没关系呢?你外公能找到陈氏和你大哥,全拜计青柏所赐。你说,这和他没关系吗?”
陆楷讶然,“计青柏?怎么可能?”
陆治通说,“你不必惊讶,那计青柏与你外祖父乃是忘年之交,他无意间发现了我在外面的那个家,当即便来劝我,不要做这等事情,我请他保密,可他道好,当面答应了我,转头,就告诉了你外祖父。这才有了后面你娘闹出来的事情,你说,我恨不恨他?”
他说得稀松平常,陆楷心中却掀起了巨大的波澜。
计家的事情,他后来专门查过。
瑞王突然病逝之后,计家便被人告发与南夷勾结,连书信都被翻了出来,计青柏和连个大儿子全被关进了牢狱。
陆楷通过私下里的调查知道,计家父子三人在牢中遭受了毒打,他们没有承认和南夷勾结,竟然就被活活地打死
接着计家被抄了个底朝天,说是暗藏皇家地道图,计家伤了许多人,计获带着计英拼了命地逃了,被劈伤了脸,而计英到底被抓获,这才买进了白家。
陆楷脑中关于计家的事情,飞快地闪过。
他仿佛看到了当年那血腥的场景。
而坐在他眼前面目平和的父亲,竟然是祸害计家的背后之人。
陆楷心中翻江倒海。
他禁不住又跟自己的父亲确认了一遍。
“是你告发了计家?也是你给栽赃他们和南夷勾结是吗?”
陆治通目露寻常目色,但在这寻常之中,暗含讥讽。
“不是我又是谁呢?反正厉王要那瑞王的人出气,瑞王死了护不住计家,我可不就得趁机拉他们一把吗?计青柏害的我们家过得如此纠结,他自己又怎么能舒舒服服地做造园名家呢?我讨好了厉王,又打压了计家,一举两得。只可惜到底让计家老三给跑了,这些年我派人追杀他无果,没想到他竟然又跟瑞平郡王勾结在了一起,弄了个假身份在我眼皮子底下。”
他说着,摇了摇头,“野火烧不尽,吹风吹又生,留下计青柏的儿子可不是好事,做事不能给自己留下隐患。”
幽幽地带着杀气的话,每一个字都落到了陆楷的耳中。
“所以,父亲要把计英也杀了吗?”
陆治通点了点头,“那计家女委实有些本事,竟然从白家到了宋家,又从宋家逃了扮成男人活着,还颇有些天分,做了那名声大振的造园师所以这计家女还有计家女生的孩子,都一并灭了的好。”
陆治通话音刚落,陆楷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不可!”
“不可?”陆治通看着自己的儿子,“不杀了他们,他们很快就会知道是我害了计家,他们不想杀了我吗?或者你能劝说他们不要杀了你父亲?计家和我,你总得选一个。”
陆楷脸上血色褪去。
陆治通幽幽叹了口气,他说算了。
“你是个心软的性子,还是让为父替你做决断吧来人,把世子带下去,关起来,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许放他出来。”
陆楷浑身僵住,可他也想到了。
知道了这么多事情,父亲怎么可能不把他关起来呢。
若他不是这父亲的儿子,不是这伯府的世子,也许已经被灭了口
陆楷被关起来了,他想了很多事情。
想到了母亲让他娶葵阳县主的时候,父亲的极力反对。
葵阳县主可是瑞平郡王的幺女,掌上明珠一般的人,陆楷本不想娶妻,也顺着父亲的意思,那时候,父亲对他颇有些赞赏。
可母亲不知怎么把这桩亲事告知了宫中,宫里贵人给了赏赐,那就相当于赐婚一样。
陆楷不得不去了葵阳县主,连他父亲也无话可说了。
可他实在想不到,葵阳身子一向很好,却在生产那天突然难产,
小弦留了下来,葵阳却死了。
陆楷当时难过的要命,没有细细去想此事。
此刻,他被关在自己的院中,再回想,却觉得浑身发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