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判庭和游戏里的枪声几乎同时响起,又同时停止。
白柳登出了游戏,陆驿站脱下了染血的手套,他们都停了一下,然后又继续向前走。
审判庭边缘被枪声惊起的白鸽飞向天空,和辛奇马尼家族从楼梯拐角处被客人撞到的花落向地面,一切都凌乱地交错成一团,花破碎的红,与鸽子零散的白,在枪声终末之刻,融合成血一样的颜色。
白柳的身后传来客人惊恐的尖叫声:
“丹尼尔开枪自杀了!”
陆驿站身后坐在椅子上的岑不明缓缓倒下,陆驿站捂住眼睛,慢慢调整呼吸,脑中回想着岑不明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师兄。】
【只陪你到了最后一条世界线的这里。】
【是我食言了。】
半决赛之后第六日,宜下葬。
木柯的葬礼是他管家操办的,操办得特别奢华,但不知道为什么,也操办得特别快,而且从头到尾木柯的父母都没有露脸,管家一直询问一些木柯生前的事宜都是找的白柳,比如木柯喜欢吃什么,穿什么,和喜欢去哪里玩,生前做了什么事情。
白柳问为什么。
管家抹着泪,有些心酸地说:“木少的父亲早就做好木少去世的准备了,这套下葬的装备和流程木少十几岁时候,木少的父亲就备着了,只是一直没用上,现在木少真……就立马用上了。”
“至于木少喜欢什么,讨厌什么,除了您,我也不知道问谁,木少和父母一向不亲近,木少的父母不知道他喜欢讨厌什么,您是他为数不多有过亲近交往的人了,我也只能问您了。”
牧四诚的葬礼基本是白柳一手操办的,但都操办到尾声了,牧四诚的父母才匆匆出现。
牧四诚的父母和白柳见了两面,吃了两次饭,感谢了他,说要和他算清葬礼的花销,还要给他包红包,白柳拒绝了,但似乎这两父母就把同时操办了两场葬礼的白柳当做什么丧葬公司的员工,一定要给白柳包红包,说一定要好好操办他们儿子的葬礼。
但依旧没有接手操办牧四诚葬礼流程的意思。
白柳意识到了什么,他客气地收下了钱,并表示没有什么大事的话,两位可以回去了,等到葬礼再过来。
牧四诚的父母长出了一口气,刚刚才哭过,还带着泪的脸上露出那种显而易见的轻松和解脱的表情,就像是丢下什么大包袱一样:”我们工作很忙,实在是没办法帮他好好操办,钱我们这里管够,预算二十万以内,您看着来,好好操办,一定要给我儿子办好葬礼。”
白柳答应了,安静地目送这对父母离开。
他能感觉到牧四诚的父母为牧四诚的死有过难过,但这样的难过实在是太浅了,浅到让白柳怀疑自己——是不是他们那样的难过才是正常的,而我这样的难过是不正常的,是精神病人或者是怪物,才会为自己朋友的死难过到去报复了也无法安宁的地步?
或许他真的一直以来都是怪物。
而怪物此刻才明白,原来人和人之间流泪的感情,也能这样的浅薄。
木柯的父母也来见过他一次,这对穿着打扮都非常精致典雅的父母矜持端庄地坐在白柳对面,一边克制地流着眼泪,一边含蓄地表达着难过,感谢他对木柯的照顾,说的具体是什么,走神的白柳已经不记得了。
白柳只记得看向坐在他们旁边的那个比木柯小不了多少男生,对方的眼神有些愚钝,相貌和木柯有些相似,但不像木柯一样,看向他的时候,总是笑得特别浅特别温柔,而是有些惧怕地看着他。
又或者是,他此刻看向他的眼神,就是让人惧怕。
“白柳先生?”很快木柯的父亲察觉到了白柳的视线,他头皮有些发麻地挡在了自己私生子的前面,语气微弱,“请问,您看向木柯的弟弟,有什么事吗?”
“他是木柯的弟弟?”白柳喝了口水,仿佛闲话家常,语气平静,“我怎么从来没听木柯提起过?”
木柯的父母有些尴尬地顿住了,然后木柯的父亲清清嗓子,说:“我们这边也没有合适的人上去致辞,正好让木柯的弟弟上去给木柯念悼词。”
“到时候我们这边的很多人都会来,也趁此机会,向大家介绍介绍木柯的弟弟,之前也没有什么合适的机会……”
哦,来找他原来是这个意思。
白柳恍然大悟。
原来是要用木柯的葬礼做踏脚石,向所有人宣布木家的新继承人,举世宣告木柯这个拖累了他们二十五年的心脏病大儿子已经死了,现在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崭新的,健康的,不会不稳定,不会英年早逝的木家继承人,同时希望他这个明面上木柯的朋友识相一点,不要搞什么事情。
白柳放下水杯,抬眸看向那个弟弟:“如果你们让他出现在木柯葬礼上。”
“我就能让木柯的葬礼,变成他的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