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路沿弧墙弯路开进深处,才在梧桐林下找到一处空车位停稳。
梧桐木深冬落叶,光秃秃的树枝在风中萧瑟,底下树干涂了层白色生石灰,借路灯一眼望去,极其规律,是强迫症的福音。
卡宴车旁,章雨椒正用脚踢一粒石子,手里夹颗细烟。
石子沿十字花纹砖骨碌碌转,滚出一段距离,因撞到漆黑的皮鞋沿而停滞。
视野从鞋尖上抬,寒风中,辜恻戴了顶八角帽。但穿着却远不及重逢那日羽绒服裹身保暖。
他里头一件白衬衣,顶扣敞开,灰纹复古领带结正好和第二枚圆纽齐平。薄薄的羊毛衣外头罩着件坎肩大衣。
鼻尖貌似被冷空气冻红。连那只手,指腹、掌沿也血色堆积。
等等,他手里拿着的,是自己的笔记本。
用一把应酬时抓在包里的巧克力糖,拜托门口玩滑板的小孩去签名的笔记本。
笔记本被他伸手,递在面前。
页脊别着只钢笔,所展开那页,正是他草书似的签名,力透纸背。
凛冬里,纵使被冻到直挺的鼻尖晕红,他的神情却仿佛染上那枚金属唇钉的寒意,黝黑沉眸望着她,犹如深潭。
章雨椒处于讶异中。
他是怎么准确无误找来这,又从哪看出笔记本属于自己的破绽?
一时举着烟忘接,燃烧的灰烬被风吹断,糊落在纸张黑色笔迹上。
章雨椒顿时目露紧张,一把接过,手背拂却好几下。
再三检查笔记本,确认烟灰没有损坏签字那页才安心。
风滚地面落叶,窸窸窣窣。
她却清晰捕捉到辜恻发出的一声冷嗤。
随即,他凉薄的唇瓣轻动,淡声促狭,
“章小姐何必让个小孩来签。”
“难不成担心我不给你签么?”
章雨椒“啪”的捏合笔记本,掀眸,故意任期打量,徐徐应付着,
“人多,我懒得去挤而已。”
说罢,扬了扬手里黑色笔记本。
“我一个客户送的票,拜托我签名的事,谢了。”
洋洋洒洒两句话完,遂去拉车门把手,准备驱车离开。
猝不及防,身后一股反向力道甩向车门。
“砰!”
“咚!”
第一声是半开的车门被辜恻关紧。
第二声是章雨椒后背抵撞车门的声音。
“章雨椒。”
他钳制她手臂,低眸睇凝,一字一句,愠怒到沉声,似乎欲将每个字拆吃入腹。
章雨椒抬脸,强调,“章小姐。”
有点以他之矛攻他之盾的意思。
几乎是瞬间,辜恻泪线静悄悄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