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以夫人的身份理解他?
她这样不聪明的庸人,怎敢妄图揣测将军的心思?
如今真相大白,她终于清楚,一切全是虚妄。
吴移在对澄阳她说的话,她一直牢记于心。
他说将军起于草莽,为众生请命,连敲打带客套,将这番话专门说给她这个娇滴滴大小姐出身的夫人,让她就算不支持他,也要理解他。
她怎么会忘!
有观云亲身的例子在前,又是在这趟南下监粮差事之后!
南人过得不好,北人却能丰衣足食,自给自足。即便这里的南,只指方必行归顺后,他才收复的半个平江府!
强烈的对比之下,不由得韶声相信。
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无论她的心思如何动荡,她总是相信齐朔是个好将军!
可今夜齐朔却亲口告诉她,他召她回来,是不需要她了。
因为他要杀人。
杀人不需要她。
甚至这道杀人的谕令,早在她还没回来之时,就已随着杨乃春到达临昌的消息,传遍了全军上下。
南人何辜?
他们本就因积贫而苦弱!
只是为了省去元应时从北地运粮的成本,他们就该去死吗?
就因为他们运道不好,生在南地?
齐朔与她所不耻的柳家人,又有何异?
不择手段,不顾苍生苦楚!
在此时,所谓笑话不笑话,她聪明不聪明,虚妄不虚妄,都无足轻重了!
重要的是,她之前觉着自己不配理解齐朔。
而她现在,再不想,再不愿理解他了!
她要理解的,是仁德贤明的将军,绝不是齐朔这样不顾人死活,冷酷的怪物!
他怎么能?
他怎么敢!
他怎么敢。
他怎么敢……
韶声蜷缩在被子里,抱紧了双膝。
锦被轻暖,却仿佛浸过冰水,压在她身上如巨石,重逾千斤。
她的眼睛睁着,却既不愿摘下齐朔蒙着她眼睛的帕子,也不愿掀开盖在头上的被子。
直到天明。
而齐朔自这次走后,也再也未回来。
南征军大捷,顺利渡江,于石晴顺江而下,一路向禄城进发,拟定赏赐,修补计划,占据了齐朔全部的心神。
但除了事务繁忙,相比从前,他还是有了不同寻常之处。
——他不再与韶声同宿,而是日日宿在书房的侧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