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夜晚繁星笼罩,凌驾芸芸众生之上的高塔中的霓虹灯直入天穹。
白天,这里是一座巍峨华丽的都市,夜晚,便是高干子弟们的狂欢。
华灯初上时,纸醉金迷。
位于市中心最繁华的商厦中,张漾坐在高楼之上,从远方沙滩而来的海风扑面,吹动垂在眉骨的墨发,夹在指骨中的烟头也一明一暗。
他像是一具被抽干灵魂的容器,霓虹灯透过玻璃照在脸上,映的他五官立体,如同一座冷俊、优美的雕塑。
侍者上前关了那扇灌风的窗户。
“这里是京城,你坐的位置正好俯瞰全市,所有的灯红酒绿都一览无余。”
皮鞋踩在大理石地板发出清脆的响声,由远及近。张漾一动不动,开口便道:“景明,你把我带到这来究竟要干什么。”
景明停在与之并肩的位置,低头一笑。摘掉手上的真皮手套,白皙的指骨扶了扶十分精致的萧邦眼镜,金色的框架在蓝雾色调的彩灯下闪着细碎的光。身形挺拔,西服严丝合缝地扣整齐,居高临下地俯视张漾。
不过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伸手向窗外一指,“这里是拥有三千万人口的京城,gpd比肩阿根廷,甚至超过某些国家,作为对外开放的国际化大都市,创造了无数的财富。人们有了财富,也就有了三六九等权贵者手眼通天,他们掌握滔天权利,抬手便可定他人生死。那边,被一条来自东朝市的江河隔绝在繁华都市之外的地方,是贫民窟;里面的人每日为了碎银与三餐奔波,在狭小逼仄的角落里蜗居,可能他们打拼一辈子的财富也买不起权贵者身上的袖扣。他们是不想越江过来吗?不,他们越过江水只是表面,逾越不了的钱权高山才是真正的阻碍。”
“张漾,你现在就是高山脚下的蝼蚁,只要我愿意,现在就可以让你消失的无影无踪。”
最后一句轻描淡写,轻轻落下。
张漾抬手将香烟摁灭在烟灰缸里,眯起眼睛道:“眼看他人宴宾客,再有权势的上层人也会终有繁华落尽的那一天,贫民也有通过代代努力与沉淀厚积薄发的那天。没有突如其来的暴富,也没有陡然没落的家族,不过都是社会的更迭。”
他站起身,在诺大的落地窗前,两人相对而立。
张漾道:“你想对我做什么?杀了我吗?杀我很容易,然后呢?你能改变什么吗?盛京的记忆是会恢复的,假以时日,他如果想起来了,你又怎么应对?正如你所说越江只是表面,可我跟他的相处回忆是你无法逾越的高山。”
他昂首挺胸,蓝色的光线在他肤白如雪的脸上平添一份色彩的迷离,景明盯着他这张九分相似的脸细细端详起来。
张漾微微皱眉,眼睛被对方领口前插着的白金领针晃了一下,便听见笑吟吟的声音传来。
“哥哥,你好像误会我了。”景明比他高点,微微俯身,姿势极为靠近,几乎是贴着鼻端,能感受到对方炽热的呼吸。
“我没有要你离开盛京的意思,我是说,从今往后,在盛家,我就是你。”
他语气轻声道。
张漾背后骤然一凉,一股寒意从尾骨直窜头顶,瞬间麻了半边身子,他不可置信地后撤两步,惊恐道:“你想代替我?”
被一种深深的恐惧感深深笼罩,看不清楚的却是这怪诞的现实。
他在与“盛京”约定的茶馆苦等时被景明的手下强行带来这里,措不及防的,他见到了这个弟弟。曾幻想过无数见面场景,尴尬的、漠视的、愤怒的却不曾想竟是这样!
这比景明拿钱砸他脸上让他滚出盛京的世界更为恐怖。
景明无所谓地摊手:“你忘了,我们两个长了一张九分像的脸,而且……不论富贵如何更迭,此时此刻,在你面前我才是权贵者,你只不过是任我宰割的掌中之物。”
他就像是一条盘踞深林中的毒蛇,吐着信子,幽绿的目光在暗处死死盯着张漾,随时会上来咬一口。
景明将张漾苍白震惊的脸色收入眼帘,缓缓地叹了一口气:“我虽说刚回国不久,却也知道你和盛京的关系,没什么好隐瞒的,我就都跟你说了吧,让你“死”个明白。盛京失忆后我便被盛家的人带过去,他见我时很欣喜,说19年前我们曾认识,中间分离的这十几年也一直在找我。当然了,我也不在乎,因为他找的人根本不是我,我在乎的是——这次接近盛家的机会、往高处爬的阶梯,我决不能错过,所以抱歉了哥哥。最后再告诉你一句,他似乎只记得你是我的替身,甚至跟他谈恋爱的人也莫名变成了我。”
一句接一句像是悬浮空中的巨锤,在张漾头上遍遍重击,很快,这种无力地恐慌感便被无限的愤怒代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