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定,”林奴儿举高了灯笼,四下张望着,廊下种满了花木,间或放置了高大的假山石,错落有致,修竹丛生,只是这一切在傍晚看来,却黑黢黢的,仿佛能将人吞没一般。
林奴儿喊了一声:“王爷。”
几声不见回应,不知从何处传来夜鸦的啼叫,沙哑尖锐,她索性喊起对方的大名来:“顾梧?”
林奴儿住了步子,对着一丛青竹道:“顾梧,我知道你在那里,出来吧。”
过了片刻,一道身影自青竹旁边的假山石后转了出来,少年不高兴地道:“你怎么知道的?”
林奴儿立即调整了角度,假装自己刚刚没有喊错方向,理所当然地道:“我就是知道。”
她还道:“你换了地方,之前不是藏在这里吧?”
闻言,顾梧面露惊讶,飞快地看向她:“你怎么又知道?”
林奴儿轻咳一声,道:“你躲在哪里我都知道。”
实则这话是骗人的,林奴儿根本不知道顾梧会藏在哪里,她刚刚那一句也不过是在诈对方的,若顾梧不出来,她就会另换一处地方继续诈。
说到底,顾梧现在的心智只是一个五岁的孩子,他与人赌气,不过是希望得到重视,让人来哄一哄他,所以躲起来的地方不能太隐秘,也不能太远,最好让人着急一阵子,然后再被找到。
重华宫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那么多宫人找了半下午都没找着他,林奴儿只能猜他一定是在时时刻刻换地方躲藏,并且在恰当的时候“被人找到”。
这也正是她笃定顾梧不会离开重华宫的原因,若是走得太远,就不好找了。
林奴儿举起灯笼打量他一会,发觉他的脸颊一侧有一道浅浅的红痕,大概是躲藏的时候被草木枝叶刮到的,发髻也有些乱,衣裳上蹭了不少灰尘泥渍,她问道:“回去吗?”
顾梧垂着头,不说话,像是还在赌气,林奴儿便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对不住,我今日不该那样对你。”
顾梧立即顺杆子爬,伸出手来,委屈地道:“你打的我手背好疼。”
林奴儿看了那白皙的手背一眼,心说我这又不是拿鸡毛掸子抽的,还能疼到现在?不过事到如今,她也不计较这个了,对着那只手吹了吹,道:“不疼了吧?”
顾梧满意了,道:“我原谅你了。”
林奴儿点点头,道:“可是我还没原谅你。”
顾梧一呆,显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林奴儿掰着手指头数道:“我睡觉时,你故意吵醒我,这是其一,你故意拆乱我的发髻,这是其二,我梳发时你在旁边捣乱,这是其三,最重要的是,你与我吵架,负气躲藏起来,让所有人都来找你,浪费大家的时间,这是其四。”
她说着,神情变得严肃,道:“有事情就好好说,为什么要躲起来?哪一天我真的找不到你了,怎么办?”
林奴儿并不打算时时刻刻都捧着顾梧,小孩子就是这样的,如果纵着他,一次两次不要紧,三次四次就成了习惯,在她来之前,整个重华宫上下显然是没人管得住顾梧,景仁帝没有那个心力和精神劲儿,宫人们自是更不必说了,能哄则哄,怎么省事儿怎么来,没有人想同一个傻子讲道理。
然而一味的纵容和宠溺,只会带来更为棘手的后果。
林奴儿深知其中的道理,所以这一次会不会惹顾梧生气,她根本就不在意,她更在意的是以后,顾梧会变成什么样子。
难道他真的要做一个骄纵不知事的孩子,浑浑噩噩渡过这一生吗?林奴儿觉得可惜,这感觉就像是看着一块美玉,正在逐渐蒙上尘泥。
她未能得见真正的顾梧,却也不能看着他就这样傻下去,就算……就算只是为了少年送给她的那一个黄金陀螺。
作者有话要说:奴儿的心其实很软的,不过这样的人一般过的很累。,,